隔岸纵火（5）（1/2）
睡也难睡得安稳，不到五更天他便醒了。
曲默背后的伤疼得厉害，身上热出了一身的汗，然而手脚却冰凉得像是在地窖里冻过似的。
床榻上曲鉴卿还昏迷着，连呼吸声都浅到几乎听不见，如一具精致的人偶一般。
曲默起身绞了只干净的帕子替曲鉴卿擦了擦脸和手，又在榻边稍稍站了片刻。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早不是相府里无忧无虑的小公子了，床边侍疾这件对天下子女而言再寻常不过的事，之于他却只能是奢望。
如今也因为这一朝变故，原先曲鉴卿身上的担子，轮到曲默挑着了。子承父业这四个字太沉重了，曲默担不起，也不该早早地落在他身上，但起码在曲鉴卿醒来之前，这曲家的天，不能变。
曲默没再留恋，在房里撩水搓了把脸，便出门了。
外头曲江倒称职，见曲默出来了，便招呼原先在曲鉴卿身边伺候的下人到里间照料着。
“统领。”按照吩咐，张吏原本守在檐下小憩，此刻便起身迎曲默，也亏得他一直带兵守着内院，否则外头那帮人早就闯进来了。
曲默应道：“外头刺客料理干净了？”
“是。刺客尸体已拖到府外去了，且看您是到京兆尹报案还是交由其他衙门处理。”
曲默颔首，吩咐道：“等天亮你着人把那尸体拉到城南义庄去，必要严加看管，如若昨日之事再有发生，你便以死谢罪罢。”
张吏抱拳：“是。”
曲默又同张吏交代了些许事宜，这些本是军务，曲江一个管家不方便听，他便拢着袖子站到外头去了。
片刻之后两人议毕，曲江才进去通禀：“二爷还在外院呢，说是叫您放了夜宴上的贵客。”
曲默脸上木木的，瞧不出来阴晴：“知道了。”
恼怒也好，惧怕也罢，能瞧出来三分势头才叫人安心，像曲默这般喜怒不形与色的模样，倒真叫曲江心里一紧，他恍惚间像是从眼前高挑的青年身上看见了些许曲鉴卿的影子。
到底也养了十余年了，纵不是亲生的，也养出几分相像来了。曲江如是想。
没走几步，曲默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了步子，侧首朝张吏问道：“曲岚带了几个人？”
张吏应道：“约莫有十多个。”
曲默道：“你从后边翻墙出去，找到吴闻让他把兵都带进来。”说罢，又朝曲江说道：“去找常平，让他给我熬一碗治发热的药，方子就按平时太医留的来。我等会回去喝。”
两人齐声应道：“是。”
曲默是独身走出内院的。
院墙周遭，曲家铁卫与金乾卫对峙着。
曲家人出了名的好皮相，曲岚曲岺也如是，即便比不上曲鉴卿，但这会子曲岚站桩似的持剑立在阶前，晚间赴宴的华服还穿在身上，倒也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
“宴上的客人你要扣到什么时候？”曲岚先道。
曲默道：“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他说着抬脚下了台阶，“今夜婚宴，族长吩咐你负责相府的守卫，……”
“我因事赶往乾安山，才去了几个时辰，来时便有刺客潜入婚房。”
“有刺客？你胡说什么？”曲岚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佯装不知情。
曲默不曾理会他，自顾自说一句便朝前走一步，最后同曲岚面对面站着，他比曲岚要稍稍高些许，眯着眼朝下看时颇具压迫感。他上前一步，拎起曲岚的衣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如今父亲身负重伤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你便是这般办事的？曲家铁卫交到你手里两年，都被你养废了！！
”
几年前曲默在京中当纨绔时，曲岚还能在逢年过节时同他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如今他陡然得势，这面子上的功夫便也做不下去了。况且两人虽是同族的兄弟，但从上上辈就不是一个祖宗了，长相也无半点相似之处。论起血缘亲疏来，曲岚还不如曲岩跟他离的近，后者起码跟他还是一个爷爷。
曲岚也不甘示弱，掰开了曲默抓着他领子的手：“我怎知今夜会有人行刺？倒是你，你父亲成婚这样重要的事，你跑到乾安山去做什么？”
到底是在曲家混了二十多年，推卸起责任来是个中好手。可曲默这句话不偏不倚刺到曲默的痛处上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抬腿便是一脚踹在了曲岚腹上。
曲岚约莫也不曾料到曲默敢真的对他动手，一瞬间没躲开，连飞带滚，生生被踢开了一丈多远，倒在地上时捂着胸腹，“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曲默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地上的曲岚：“我去哪与你无关，夜宴上的人我放不放也轮不到你插手。”
或是被张吏带的金乾卫与吴闻手底下的禁军所钳制，或是曲家两兄弟内斗旁人不便插手，周遭院墙边站着的十多个铁卫，竟无一人敢上来扶曲岚。
“二爷！”一声惊呼，从墙边传到曲默耳朵里。
曲默侧首，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了一眼，露在外头的右眼黑湛湛的，泛着寒光。
张吏会意，立刻命手下将那个出声的人拉了出来。
曲默走上前去，拾了曲岚落在地上的剑在手里，拔了剑鞘随手扔在地上，上前两步走到了着黑甲的铁卫前头，站定了。
“三爷饶命…小…”那铁卫话还没说完，便被曲默挥剑砍去了头颅，颈子上的切面平整的很，所以连血喷出来的时候都跟浇花的喷头似的。
扣着那铁卫的两名金乾卫松了手，于是还带着温热的尸体跟一摊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片刻前还长在他脖子上的脑袋坠在地上，滚了滚，最后轱辘到了曲岚身边。
曲默那一脚踢到了脏器，着实把曲岚疼的不轻，原本瘫在地上还不曾缓过劲来，这会儿盯着自己手下那颗头颅上的眼睛，他一动不动地看了片刻之后，忽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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