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问梅（1/2）

两人坐在路边一棵枯死的树下。树上没有叶子，只有那根脆弱得随时可能倒下的树干能遮住一点阳光。魏奔云把水拿给钟韵山，自己脱下外衣，遮在二人身后，勉强挡住一点热浪和烈日。

“几个疑点。”钟韵山喝口水，快速地开口，“一，周求贵把最后一次见到周增汇的时间记得太清楚了。如果按她所说，在厨房数米，怎么可能随时看着时刻？二，巳时半，在这样的天气里，已经是日头非常盛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出去找吃的，还是去朋友家，都要顶着太阳走过一段路，考虑到周求贵家的情况，周增汇应该又饥又渴，这时候出门，我认为不合理。三，为什么要锁上院门？周求贵家徒四壁，没水没粮，只有一只大白鹅养在房间里。更何况周家村的人大都差不多，饿了两年，只有六个非老即残的男人，她真的是怕小偷？”

魏奔云点点头，接过水：“还有一点。我刚刚拿钥匙开了院门，非常顺滑，不像很多年没有开过的锁眼。”

“但她似乎确实很伤心……如她所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对自己的孩子存什么心思呢？她到底要隐瞒什么？”钟韵山觉得有些累，脑子被晒得发晕。他怀疑自己可能又在路边吸了点迷烟草，现在居然有种克制不住的想倒在魏奔云身上的冲动。

魏奔云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像这样孩子失踪，没有线索，家人也不配合……从来都是很难解决的案子。你不用太有压力，不是你的问题。”

钟韵山从鼻子嗯一声，奶声奶气的。他小声说：“如果不是贼喊捉贼，你觉得……周增汇还活着吗？”

魏奔云没说话。

常年大旱，没水没粮。一个九岁的孩子在**交迫下走了一整天，顶了一整天日头；到了晚上，农村基本就是四野漆黑一片，哪怕没有遭遇危险，再在外面留宿一宿。

钟韵山也明白，不再谈论这个：“过会儿我们在村子里走走问问，看能不能有点发现。最后再去周招富家。”

“热吗？”

钟韵山已经是第五次把手帕拿出来擦汗了。他的官服比魏奔云繁复得多，穿在身上又闷又重。魏奔云瞧他帕子都能拧出水，虚虚地扶了扶他，道：“找户人家歇歇吧。”

钟韵山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他们走了一早上，从来没在阡陌间看到任何人——这样的天气，本来就不怎么会有人出门的。敲门打听，村民们也不算配合，问一句答几个字，还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别说周增汇的踪迹，就连周求贵家里那只白鹅，都把自己的行踪处理得干干净净。

二人已经走到村子边沿了。魏奔云敲门敲了半天，又喊了几声，都没人应门。钟韵山无奈：“又是个不愿意开门的？她们怎么对外人敌意这么大？”

魏奔云走了一早上，吃了不少冷脸，这会儿看着钟韵山皱眉擦汗的样子，火气也有些上来，发泄一样地猛捶了几下。正转身要走时，门却突然大开，探出一个漂亮女人的头。

钟韵山和魏奔云都是一愣。

在这样的环境下，肯定什么样都没办法和“漂亮”挂钩。但这个女人脸上干净，身上也没什么馊臭味，脸蛋五官也都标准，放在此时此地的周家村，说是天仙都不为过。她看到魏奔云，一下笑起来，让开身子：“我昨天还听小宝说来了两个官爷呢。快快，请进，外面很晒吧？”

钟韵山走上前，为这突然的友好摸不着头脑。他想自己也是没救了，被正常对待一下，反而疑心有诈：“您是……？”

女人却像没听见，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做出邀请进门的姿势。

“请问您怎么称呼？来周家村多久了？”

她依旧一动不动。

这就有些瘆人了。钟韵山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后颈都发冷汗。

她看两个人都不动，表情终于有些变化：“怎么不进来？”她皱了皱眉，忽然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您刚刚问话了吧？我天生耳朵不好，您可要问大声些。”

钟韵山和魏奔云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茉莉花味——钟府里也常有这样的香。钟韵山闻见了，浑身骨头都放松下来，看这简陋贫困的屋子，竟觉出几分好感来。

魏奔云拿出干粮，要分给女人，她先是挥手拒绝，但食物的诱惑实在太大，片刻就红着脸收了，还不断地道谢：“我只道是官老爷来了，没想到是两个活菩萨！”她看着魏奔云有些羞赧一笑，“小宝也没提两位官爷这么英俊。”

“请问您怎么称呼？”

女人笑容不变，依然看着魏奔云，没听到钟韵山的话。钟韵山没办法，扯着嗓子喊起来：“您怎么称呼？”

“啊，草民周问梅。”

“我看你房子和身上都比别人要干净些，怎么回事？”

“我先前打井时，挖得比别人深许多，水就多些。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人，我特别爱干净，总就更注意点。”

“我瞧周招富家都没你这里清净。”

“是的，招富虽然是最富贵的，但现在这光景，钱也买不到水和粮食啊。”她说话声音温温软软，讲起这些也坦荡，既没有吹嘘，也没有背地说人是非，“她家里又那么大的房子，还有几个下人，肯定没我这么轻松。”

魏奔云插口问道：“你这屋里还有股淡香。是熏香吗？”

钟韵山看一看他，知道他有所顾虑。但这屋里的味道，比起昨天在周招富家闻到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