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懵懂的怜瞌睡,鹘伶的惜惺惺(五)(1/2)
驸马府的人马大清早得了请示便来了,一个个抬着沉沉的木箱在府里穿梭。
天香起得迟,懒懒转醒来,正见府里婢子领着一道队伍由院西的角门退出。没等问,杏儿捧来痰盂,眼也不抬答了句,“是给冯小姐送礼来的,”
天香懵懂点点头,吐了盐水,惺忪着眼瞧着不甚滋味,“倒也真是和如琴瑟。”语罢,便踱步到镜前落座。
桃儿抚着乌发一绺一绺挽起云髻雾鬟,眼儿觑着外头,不由怏怏:“依桃儿看啊,公主当真坏心肠些才好。”公主这时魂儿还在梦里,说得话也尽是不假思索的私话。说者自是无心的,听者却由不得替她心酸,想着便恨不得将门锁上,不见了他们才好。
公主府是驸马府而出至朝堂的必经之路,况自家公主还为那个白眼狼儿的驸马做嫁衣,也不求人一时之间相与无忤,倒也不能转面无情、不闻不问的。眼见着都退朝了,竟连个人影也没有,躲着公主府跟躲瘟疫一样,这人,迟早教公主休了!桃儿那心细的当着主子面儿还学着藏一半儿,与公主一脉相承的杏儿却是个藏不住气的,恨恨如此想道,闷哼一声,便悻悻接上桃儿的话头,“是啊,公主,您好管闲事的请了冯姑娘进府,哪里得来一句好话了。本想让那些个小厮候个好几时辰才算了,谁想您还睡着呢便胡乱应了他们。”
这是她们自小看到大的主子,若当是只陪那对“眷侣”耗着,任谁能甘心?
“李兆廷的好话能值几个钱,你们就这点出息,”天香打着哈欠,如过眼云烟洒脱回她,“况且谁能想他的人巧得踩了本公主解手的当口来,我自己还迷迷糊糊的,你们也不拦着点儿。”
丫头们迭声道是,“下回桃儿杏儿定替您拦着。”
“欸,这就对了,在本公主没睡醒前天塌下来也不准请人进来。”
于天香而言,丫鬟的不平一如嬷嬷的嘱咐,不过是操的闲心而已,纵她向来不将李兆廷放在眼里,却总不能将冯素贞也放在脑后。
一个是人间烟火,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以她的心性,如何能不稀奇。
梳洗罢已是三竿,天香直越过早食,屋里嚼着些点心果食作消遣。啃着甘蔗,她只顾如此一想便咧了嘴笑开,耳边一道煞风景的声儿却这时魔怔似的响起:
“黎明早起,先背经书;子曰诗云,做人之初……
吃饭端坐,无言无语;行不露趾,露趾粗鲁;笑不露齿,露齿糊涂;少吃多餐,不变肥猪……”
一如既往。
天香任凭耳边庄嬷嬷喋喋不休着“公主守则”,愣是也不将其入心。
“我说嬷嬷,本公主耳朵的茧子都要三尺厚了,您可消停会儿,留个清净吧。”天香乞道,哑羊僧却只管一遍遍重复。二人兀自干着自己的事,谁也不顾谁。
正时近晌午,宫里的公公氐首来拜。
天香喜得眉开眼笑,道:“我的好公公,你怎能来得如此刚好呢!”
“哎呦,咱家个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的,公主怎的这么说,”王公公掸掸拂尘退了庄嬷嬷,便掐着尖嗓儿上前,含笑连说折寿,“是圣上传冯素贞进宫呢。”
“进宫?做甚?”天香微诧,摊手由下人扶着起身时,身后婢子便心照不宣呈上面纱于掌心,这时一人急得上前问:“这是怎么了?是伤了?哎哟我的主子,怎的如此不小心!”整得一幅泪眼涟涟模样。
天香见不得这般虚与委蛇,忙摆手令他不必多说,“巧了本公主也是想念父皇,一同去也无妨。”一面说,一面系上面纱走外处去。
王公公点着脚尖紧跟,见公主稀奇得忸怩了,因笑道:“听驸马府的说公主接了冯小
姐过来,起初咱家还笑她们是无趣打发了,这会子真瞧见才知公主这是菩萨心肠,真教咱家好不羞愧。”
宁教人毁,也毋教人识,天香听他如此揣度,急得大挺腰子反问,“呵,你羞愧个什么?再说了,你又怎知本公主是好心才叫她来我这儿的?”
“咱家看着公主长大,自是知晓公主脾性。”
说话之间,已到了别院门口,蓦地,一阵琴声流散满园溢出,雅致得不可方物。
前来寻人的这一院子俗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愣是驻足听了好一会儿,良晌,听见桃儿感叹:“这冯小姐怕不是仙人”,才教天香惊得回过神。
她抬头一看别院古旧的匾额——幻住苑,真真儿是相称,遂瞥一眼公公,“那照你这么说,宫里是个年纪大的都了解本公主了?”
“咱家不敢。”王公公满面堆笑折腰谢了罪,身后杏儿悄声反驳桃儿,“指不定是哪个有手艺的下人弹的。”
约走了一射之地,远远闻见动静,不时便见一个婢子跑来,见这世面,仓皇得俯身行礼,“公主,公公!”
“是你家小姐在弹琴?”天香问。
“回禀公主,是我家小姐弹的。”
循声一道走进,天香不由打趣:“你家小姐倒是闲情雅致,称得我们这些个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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