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变钞(1/2)
至正九年闰七月,脱脱复相,宰相朵儿只、太平等人皆罢之。朝堂再次回到脱脱掌权的时代。
然而这仅仅是序曲。当年流放所受之苦,脱脱一日不曾忘记,父亲因伤病逝,私怨亦难以计数。别儿怯不花之流,脱脱岂能轻饶?很快,徙别儿怯不花于般阳,不久又贬至渤海县,谪居未久即死;至于其一众党徒,太平、韩嘉纳、秃满迭儿等人,皆诬以罪责,相继贬到陕西、奴儿干、四川等地,余众或黜或杀,一一处置。至此,别儿怯不花一党被清洗殆尽,朝臣见此无不震悚,无人不拜倒在脱脱的威权之下。
对其所为,皇帝只听之随之,放任不管。
当日和皇帝商议开河之事,脱脱曾有一言,“欲要开河,首需变钞”。国朝自世祖起,钞法已成常制,通行全境;而后多有奸臣当政,为敛财搜刮,挪用银本,滥发纸币,导致钞法大坏。历代皇帝虽有心救治,皆不见成效。钞法行至今日,终是物重钞轻,伪钞横行。变钞一事早有朝臣倡议,可主政之臣忧虑甚重,迟迟不肯推行。及至脱脱复相,此事终被提上日程。
脱脱其人,喜事功,好兴作,变更钞法自是有意整顿乱象,再树威名。可这背后更深的隐衷,实在不能说出口。是以脱脱先于私邸召集心腹乌古孙良桢、汝中柏等人,经商议,决意采纳武琪、偰笃哲提议,变更钞法。
至元十年五月,脱脱召集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以及集贤、翰林两院官,议定钞法。
“仁宗以降,钞法日虚,伪币滋生,乃至物价腾涌,民受其害。祖宗法弊,亦当改也!今拟发至正新钞,以新钞一贯兑至元旧钞两贯,辅以铜钱兼行,以实钞法。以纸为母,以钱为子,子母相权,新旧相济,上副世祖立法之初意……”(1)
当吏部尚书偰笃哲秉脱脱之意,当众道出变钞一事,众臣皆唯唯应声,不出一语。哈麻亦在堂中,听这一言,只是不住冷笑:脱脱既已独断此事,又何必扭捏作态,问计于众人?
脱脱罢相之际,曾屡遭谗害,幸因哈麻从中解救。及至脱脱复相,深德哈麻之恩,擢其为中书右丞。可脱脱感激归感激。哈麻深深明白,自己这个右丞,只是丞相面前的摆设。议定钞法这等大事,脱脱所召集的心腹之中,哈麻从不在考虑之列。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也罢,自己就袖手旁观这出好戏罢了。事若成,功劳自是归于脱脱;事若败,自己也沾不上一滴脏水。眼下这乱局,涉事越少,于己越是有利。
哈麻冷眼观望,果然,在脱脱的威权之下,省院台大臣皆噤声不语,无一异议。脱脱满意地点头,几乎就要在议案上署名了,却有一人不识时务,跳出来反驳。脱脱注目一望,却是国子祭酒吕思诚。
“中统、至元两钞自有母子,上料为母,下料为子。世祖行钞法,以银为母,以纸为子。岂有以纸为母而立铜为子?如此母非母,子非子,上下倒置,伦常颠倒,古未闻也!”(2)
吕思诚性情刚直,言语直率,此语一出,亦道出一众朝臣口不能言的愤懑。待其言罢,朝臣皆松了口气,满堂哄笑,更有人出声附和。
脱脱已料到此等局面,是以不动声色。吕思诚乃当朝名儒,德高望重,他再专权,对其也得敬让三分。况且今日集议,就是要让众臣议个心服口服,方有利于日后行事。
可是尚书偰笃哲却挂不住脸,冷着面孔,回道:“至元钞多伪,故以新钞更之。”(3)
吕思诚闻言,抚须大笑:“至元钞非伪,人为之伪。至正钞若出,亦可为伪。且至元钞如故戚,至正钞如新戚也,虽不敢不认,但人未识之,其伪反滋多尔!”(4)
“如公所言,钞法虚弊何解?” 偰笃哲并不服气,急急逼问。
“依尚书之言,便能解钞法之弊?”吕思诚连连摇头,“尚书只言发行新钞,却不谈银本。平准库尚未充实,钞法虚弊自是无解。且以新钞一贯易旧钞二贯,若发行不当,恐钞法愈行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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