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沐莲（1/2）

对于妞妞来说，开始是不喜欢谢熠的，因为他一来就抢走了自己半个房间，抢走了爷爷奶奶“全部”的宠爱。她甚至吵了几次要回京城。

不过后来发现，这个瘦瘦的，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孩其实很可怜，每天不是泡在药水里，就是在睡觉。

谢熠的病妞妞看不懂，只是觉得这个小屁孩有点怪，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会突然全身抽搐。抽搐的结果是身上会出现大片大片的淤青，痛得狠了谢熠会哼哼。不过谢熠和所有的病人都不同，他只是低声哼哼，不哭也不闹。当然也很少说话。

谢熠不喊妞妞的小名，而是叫她的大名沐莲。从爷爷第一次教他就这样叫，没有改过。这让妞妞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大人，可以照顾这个小弟弟了。只是妞妞被爷爷奶奶安排的功课太多，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时间陪谢熠。

谢熠的爷爷是个很老的老头，据说是个私塾先生，花白胡子有着很浓的书卷气。背着一袋大米从叶畈走过来的时候，破旧的长袍显得十分古怪。不过谢熠的爷爷和自己的爷爷一样，都很受乡人尊敬。乡人也叫谢爷爷叫做谢先生，据说教出了前朝最后几个相公。

谢爷爷也不是太爱说话，一脸的愁苦。妞妞觉得谢熠不爱说话的性格大概就是跟他爷爷学的。

叶畈到谢爷爷的家是有船来往的，船从颖水河的下游晃晃悠悠沿河而上，连纤夫都不要。河水越往下游越缓，越来越宽，水清澈见底，一直到叶子湖。雨季，湖水泛滥，一直淹到里叶畈不远的地方，浩瀚得像海洋一样。

草亭以前并不是草亭，而是厚厚的城墙。当年鬼子偷袭军部，是开着炮艇来的，城墙就被炸塌了。塌掉的城墙砖被搬到了叶畈村，盖了合作医疗社、仓库与牛棚。草亭是沐先生回来后才找人盖的，木头的廊柱山架檩条，茅草屋顶。沿着城墙基础长长的的回廊，都掩映在古树的树荫下面。

由里的树其实并不多，除了后院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主干，哪个是分枝的巨大黄果兰树以外。其它树的树干虽然也长满了寄生的青苔与蕨类还有兰草与藤萝，但基本上也还是一株一株的。树大林疏，树荫下显得十分空旷，这里过去是部队的训练场，现在也成了乡人们晒完谷子后乘凉的地方。

叶畈是个很古怪的村庄，这里的人南腔北调，有东北人，有四川人，有广东人，也有人一嘴江南吴音软语。这里的人都说不清楚来历，或者也没人追究来历，因为这些人都是剿匪后从深山里搬迁出来的。

因为这，前几个月，紫林那边的知识青年们跑过来说要抓特务，结果被沐先生劝回去。沐先生说紫林这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于是紫林就成立了知青林场，知识青年们尝试着种苹果树，据说是要献给领袖。这在乡人们看来是一件很有谈资的事情。

一帮各式各样的人物围着一个大木桶和一高一矮两个板凳，用不同的方言说着知识青年的八卦。妞妞是不感兴趣，但是木桶里醒着的谢熠却睁着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谢熠知道，知青林场正好建在王城后面的山坡上，那里也正是许国王室成员的墓地。这之后的不久，更加多的臭老九们就聚集到了这里，革命的果园变成了牛鬼蛇神们的聚集地。

不过王城真正发掘是三十年后的事情。这之后的十年，因为得到了领袖和总理的照顾，整个紫林的牛鬼蛇神们虽然时不时要被批斗，也要在牛棚里放牛，但是毫无疑问，这里成为了他们的一个世外桃源。

紫林那边的事情其实并不遥远，只是谢熠的身体容不得他放太多的精力在那边。

沐先生在面对外人时把全心全力为人民服务放在嘴边，他也一直在这么做，但是要说全心全意则要看心情。谢熠的病准确地说是因为早产导致某些发育有问题，平衡系统与运动神经系统紊乱，后来继续发展为全身系统紊乱。西医所说的神经放电现象只是其中的一种症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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