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离（1/2）

记忆中因为李胜梅的关系，谢熠很少会去想自己亲身母亲的事情，那只是一个名词，距离十分遥远。谢熠不关心，亲身母亲那边的亲人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谢熠还是向爷爷问起了母亲。

谢炳南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悠远，然后叹了口气。

母亲名叫王媛，是叶子湖镇王家的小女儿。王家以前是叶子湖镇开当铺的，头次革命时期走向了仕途，搬到省城。王媛在省城是也算是大家小姐。王媛和父亲谢显在省城认识，谢显书读得好，人长得又不错，所以王家很看重这份亲事。谢炳南开始并不同意，因为王家是个商人，还是名声很不好的商人。后来王家当了官，也还是经商。谢炳南觉得自己几代书香门第，祖训摆在那里，没有必要和王家有什么交集。

不过后来谢显把王媛带了回来，两老见到了人，王家又亲自过来了一趟，并按照规矩请媒人过来说和，两老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母亲嫁过来，其实一直与父亲在省城，后来一起去了民国的油田筹备处。

父母选择留在大陆，拒绝出海，其实顶着王家巨大的压力。结果自然是王家只有母亲一个人留了下来，那时候还没有谢熠。所以谢炳南对这个儿媳妇才真正认可。解放后父母都受到了冲击，母亲受到的影响更加大，失去了原有的工作。后来怀上了谢熠，就回到了谢家岭。

此时谢家的条件也很不好，如果不是家族里保护，谢炳南恐怕很难维持家里的生计。而母亲性格刚强，万事不肯示弱，原本完全不会农活的她，在很短的时间就干得不比别人差。当然一个孕妇还要强，那也是要吃苦的。

问题就在于谢家干体力活的人是真没有多少，小叔谢宁其实是谢炳南捡回来的，从小身体弱，是个喜欢读书的弱书生。小姑谢明倒是一把干农活的好手，但是也只有这一个。谢炳南对儿媳的离世感到十分愧疚，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感到痛恨，就连奶奶也开始抱怨自己是小脚女人。

“唉，小熠，都怪我这个爷爷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俩。”

谢炳南不管谢熠听不听得懂，只是自己讲自己的，自己抱怨自己。

谢炳南讲这些的时候，四周围了很多乡亲。这些乡亲家里其实都有这样的事情，气氛就变得悲伤而凝重。

谢熠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向天堂里的母亲叫了一声“妈妈”。

谢熠想自己重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如果天堂里的母亲还有灵魂，应该也是高兴的，也该好好重新投胎一个好人家了。

这声“妈妈”让很多人流泪。之后的很长时间，来由里的乡亲对谢熠都多了几分怜惜，多多少少都会带一些吃食。

谢炳南在由里又待了几天。干不了什么重活的他就背着背篓和小叔李广平一起上山采草药，又切又晒，不让自己闲着。但是谢炳南在谢家岭也是有工作的，喂牛捡牛粪也是工作。互助社就是互助，别人都给你家帮忙，你不去，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谢炳南还是回去了。

谢炳南刚走，叶畈就来了一个白皮肤高鼻子黄头发专门负责农村医疗的顾问，这让李广安十分紧张。而沐先生夫妇直接带着沐莲与谢熠前往仙女李家躲避。

谢熠已经隐约知道，沐先生被下放回由里就是因为在医疗政策上与顾问团发生严重争执，当然也与京城医疗界高层彻底闹翻。在由里的沐先生十分低调，就算是周边医疗合作社的医生大多都算是持相同观点的人士，相互之间也没有多少联系。

但是这个北方来的洋顾问还是带着翻译把沐先生堵在了码头。

洋顾问还算是谦逊，不过翻译却趾高气扬。这让沐先生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洋顾问连忙终止了翻译，直接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您这里收了一个癫痫重症的孩子，所以想过来看看。”

沐先生绕过洋顾问，径直登船：“我想您搞错了，这孩子只是有类似你们说的癫痫症状，但并不是癫痫。”

洋顾问跟到了船头：“沐先生，我带来了抗癫痫的特效药，对缓解癫痫症状效果非常好，您要不要试一试？”

沐先生抱着我挪到了船的中央，沐莲坐在了他的身边。沐夫人留在了后面面对洋顾问：“谢谢您的关心，我想这个孩子不需要这种特效药。”

说完就让船夫开船。

眼看着船离岸，洋顾问站在码头上摇头。翻译却鄙视地看着船上的人说了一句：“愚昧。”

洋顾问用俄文道：“也不能这么说，那个孩子是重症癫痫患者，可是现在并没有明显的症状，孩子也十分清醒，证明沐先生的治疗还是有效的。”

船开出了很远，沐先生的脸色还是黑的。

沐夫人安慰道：“这些顾问不会总留在华夏，总会回国的。当年不也是如此？”

沐先生冷哼了一声：“当年是因为战争年代，有没有用，立马就能见到，那是要用人命来换。现在是和平年代，谁对谁错需要时间来检验，三十年五十年，可是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相信领袖的智慧，现在只是权宜之计，不会等三十年五十年，顶多三年五年就了不得了。”沐夫人倒是十分笃定。

沐先生摇头，叹了口气：“就算是东方退了，还有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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