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离（2/2）

沐先生指了指西方道：”而且工业必然带来破坏。医学的基础是物种，是药材。到时候，就算是中医辨证法还在，没药，也什么都完了。”

沐夫人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要相信领袖。”

沐先生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这是谢熠见到的情绪最表露的沐先生。也是第一次听到在政策制定之初就预见了未来的危害的说法，似乎持这种观点的人还不少，但是却没能在历史抉择上起到任何作用。

沐先生夫妇说这些的时候，船上的人都一脸敬畏地看着岸上洋人。没有人听沐先生夫妇具体说什么。

反而有人问：“沐先生，您认识那个洋人啊？”

沐先生少见地没有答话。

那个人尴尬地笑笑：“那个洋人很和气的样子，还有大官陪着。”

这次连沐夫人都闭上了嘴巴。

大人们的事情，对小孩子是没有什么影响的。而对洋人没有任何好奇感的妞妞，除了开始被洋顾问拦路不高兴以外，上船后就对河水下青翠的水草中的游鱼吸引住了。

“爷爷，水里有鱼。”妞妞趴在船舷上，伸手玩着水。

这让沐先生的脸色缓和起来，他把谢熠放到了妞妞身边：“能和妞妞一起玩吗？”

谢熠点头。

船夫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划船，因为是逆流，所以不快。颖水河在紫林山到由里一截河道，最宽的地方，有几十米。河底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水草，岸边树林十分茂密，整个就是一个绿色的海洋。而这在记忆中都消失了，颖水河两岸被围出了稻田，最后河流直接消失，只在雨季才悄然隐现。

再过几年，叶子湖下游就会开出人工河，湖水被排泄，几十万亩良田出现，叶子湖成为了棉花产区。五十年后，叶子湖也几乎消失，那里也被叫做颖水河，因为只剩下了窄窄的河道。

沐先生忧虑的事情，在未来一一展现。只是他没能看见，而谢熠却看见了。

以前没有觉得这种变化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伸手摸着冰凉的河水，看着妞妞兴奋的笑容，谢熠完全笑不出来。

瘦小的谢熠没能坚持多久，就和妞妞歪在一起睡着了。睡之前还看见乡民给了沐老太太一个背篓，把谢熠和妞妞都装了进去。

妞妞其实不想睡，她精神得很。不过还是伸出短短的手臂，抱住谢熠，像母亲一样哼着儿歌。只是这个儿歌有些不合时宜。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首别离的歌，被妞妞当成儿歌来唱，谢熠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谢熠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妞妞的父母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用这样的歌哄妞妞睡觉，想起了几十年后的物非人也非。离别，不舍的真的只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