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衙(1/2)
次日午过,元时登门,邀辛自遥去春风楼吃酒,下人领了他等在偏厅时,辛自遥正起床洗漱完,坐在床沿昏昏沉沉。
“王爷要是没休息好,要不就推了下次再去?”壬生看他眼下乌青,不由担心。
辛自遥揉了揉眉心,道:“我都睡了一整天了,该起了。”说着他站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只觉浑身绵软,骨头像散了架一般。而后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嗯’了一声,精神些了才往偏厅去。
一见他,元时便双眼放光一般扑了上来,道:“自遥!”
辛自遥扯开他缠上来的爪子,把他按回椅子里:“有话好好说,我累着呢。”
可元时正兴奋着,刚按回去就又站起,还扯了他起来:“在这里说多没意思!我可是来邀你去吃酒的,春风楼新来了位胡姬舞女,舞姿曼妙,不看看可惜。”
“啊……你知道我不爱看这些……”
“你几时又不爱看了?走走走!”
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无精打采,就这么半拉半扯着往春风楼去了。二人坐着元时家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要不是元时话痨,在他耳边叨叨个不停,辛自遥几乎就要摇睡过去。
到春风楼,元时要坐二楼靠看台的栏边,辛自遥却径直走到窗旁一桌一点儿也看不见看台的地方,元时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脸可惜:“你挑这么个位置,怎么看得见丽娘跳舞?”
“下次下次。”辛自遥拉着他坐下,草草敷衍道。
元时不大乐意:“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想看看丽娘。”
“所以你扯我出来就是个幌子嘛,你这么司马昭之心,你娘知不知道?”
“……没、没有啊。”旁人不知,元时虽然看似潇洒浪荡,但其实被他阿娘治得死死的,都说拿蛇拿七寸,元时的七寸,自然就是他那位严厉的母亲大人。
二人对视一眼,元时认输,乖乖在辛自遥对面坐下,又巴巴地往台子方向望了望。
见状辛自遥不由好笑,哄着补了句:“这边人少好说话,下次再看也一样的。”
“下次指不定得是什么时候了。”酒还没上,元时只好先倒了杯茶,喝着没什么意思;看不见丽娘,只好看着辛自遥,也是一样的颇没意思。
“你说你,好好的亲不成,跑去阴山做什么。”
后者翻开茶杯,搁到元时面前,示意他:“我才睡了一觉,消息都传到你那儿去了。”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吓了我一跳。”元时提起茶壶给他倒满。
“也不是什么大事。”辛自遥不以为然。
元时坐近了些,正经起来:“自遥,哦不,该叫辛小王爷,我且问你,阴山北境受匈奴侵扰已久,朝廷也数次派兵,都没拔除干净,你都离开长安五年多了,你去能做个什么?”
辛自遥喝了半杯茶,道:“自然是剿灭匈奴,收回失地咯。”说着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元时还有一肚子的话,可一想辛自遥做出这么大一个决定,必定已经被泼了不少有心无心的冷水,自己还是别再雪上加霜的好,于是转了话题:“裴家的事,你可听说了?”
辛自遥道:“前几日我见过裴岚了,知道了些。”
“见过了?”元时颇为惊讶,不是听闻成亲前一直关在府上?“他也不容易,裴将军此次被贬争议颇多,朝中有异议的大多都跟着被贬,那些中立的或是之前依附的见状纷纷倒向,一时是人心惶惶。本来皇帝为显仁德没有株连,可裴鹤寻这个死心眼儿,出了这案子后一直在殿前申诉,为他父亲喊冤,惹得皇帝不高兴,手一挥也给贬了。先不说这案子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好歹找人多方
打点打点,兴许现在情况还好点,可他必定都不屑不肯去做,故而现在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冤屈没洗掉,反倒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唉,可叹可叹。”
辛自遥捏着半杯茶听完,拧眉冷哼了一声,道:“裴氏一代忠良,要说裴将军在赈灾钱粮上贪污,必定不可能,若要裴鹤寻去低声下气地求人打点,不也就等同于承认了他父亲有罪?他绝不可能这么做。”
“也不是说这就是低头承认了,哎,到底时局不一样了嘛……要说裴将军贪污,我又何曾相信?你我也算在裴将军处受过教,要说将军的为人,长安城人尽……”
“酒来嘞!”正这时,温酒热菜端上来,小二的吆喝声打断了二人对话,这么一下,元时意识到话题敏感,干咳了声。
辛自遥仰头把茶饮尽,面无波澜,小二看了看眼色,忙识趣地退下了。
“我还记得从前将军十分赏识景王殿下,那时景王也是形势大好,可后来没做得了太子,还不知怎么贬成了个郡王,竟又病死,新帝继位,将军在朝中局势便……”“若愚。”辛自遥把空杯‘噔’地搁到桌上,抬眼示意他话说太过——在这人多眼杂的地儿,议论新贬罪臣就罢了,但接连又论及了前朝旧事,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这事情可就可大可小。
“裴鹤寻如今是什么职位?”辛自遥转过了话题,元时愣了瞬,立马明白了过来,干巴巴道:“呃、好像……在南衙左武卫。”
“左武卫将军?”
“哪有那么好,他如今就是左武卫魏柏手下一个副将,连个折冲都尉都不如,一落千丈了。听说这位魏将军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两天不是裴老将军出发去施州嘛,一行人在城外等了好久才等来裴鹤寻,讲了没两句话就不得不走了,我听人说那天武卫本来不是裴鹤寻当差,是魏柏临时改的,硬是拖了他一天,你说这人有不有意思?这么鸡毛蒜皮地给人找不痛快,哪像个将军的样子?可怜裴鹤寻,到他手下也真是倒了霉了。”
辛自遥沉默地听着,目光渐渐沉了下来,他沉思了半晌,又转头看窗外,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是长街铺市、瓦顶远天,和飞过的三两只乌青燕儿,周围安然祥和,只有他心里始终难以平静。
他又想起那天长嫂的话,担心谣言对裴鹤寻也造成了些什么影响,便又问道:“元时,你知不知道城中有些我和裴岚的谣言?”
“谣言?”元时没太明白,“什么谣言?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娘听说我俩是……哎,反正就是因为这个逼我成亲,我都离开长安五年了,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传这些……”
元时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大笑起来:“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了!哈哈哈!不是什么谣言,是本从狱中流出的传奇本子,我还看过呢!”
“……什么?”
“写你俩的,少年竹马,爱恨纠葛,很是传奇的文笔,刚出来那会儿可火了,不知多少抄印本,啧啧……后来多少仿着写的,都没那个味道。说起来也别怪你母亲担心了,就是我偶尔还想,说不定真是这么回事儿呢。”他说着十分回味的样子,辛自遥不由得一头黑线:“你讲清楚点。”
“叫《折春枝》,作者叫临渊羡鱼,据说还是个囚犯,不过早两年被放出来了,现在不知去哪儿了,好像也封笔没写了。”他看着辛自遥坏坏一笑,“对了,你想不想看?我手里可有初印本,绝版的!”
“去你的!”
“哈哈哈哈!”
二人打闹一番又闲聊起来,酒过三巡,辛自遥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一直跟在一旁的壬生瞧见,上前询问要不要回府,辛自遥摆了摆手,抬头问元时:“醉了?
”
元时哈哈大笑:“我怎会同你一样?”
辛自遥头一重,脑袋又砸回自个儿胳膊上,声音含含糊糊:“那就、等我睡一会儿,等下再陪我、去个地儿。”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