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色(1/2)
“夫人,刚刚家里来人传话说,岚少爷明日一早就要随辛小王爷北上了。”
“来的可是庄叔?”
“不是,是庄叔的小儿子庄初。”
裴琯溪侧坐妆镜前,目光恹恹,心思全不在镜子上:“把他叫去柳亭等我,我有些话要交代。”
“是。”
待去叫人的婢女出去了,裴琯溪还盯着墙上的兰草图,眼中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下人以为她发呆,上前唤了声,她却不理。
婢女为难,正犹豫要不要再叫时,她却自己回过神,扶桌站起,道:“小虞,我陪嫁带来的那对平安扣呢,去替我找来。”
“夫人……”小虞闻言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从床头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捧到裴琯溪面前,小声道:“这扣昨晚您就叫我找出来了,您不放心还特意放在枕头下……您不记得了吗?”
裴琯溪听这话愣住,而后忽地嗤笑一声,盯着那精致梨木盒自嘲道:“忘了,是有这么回事,自生下沁儿后这几年,我记性是越发不好了……”她打开盒盖,露出盒中圆润的平安扣,目光又柔和起来。
小虞不敢多说什么,努力笑得自然,上前轻轻扶住裴琯溪胳膊安慰道:“近日家中事多,夫人是累了才这样,过几日就好了。”她想接过裴琯溪手里的盒子,又不确定她是什么打算,不得不又问道:“夫人是打算让庄初带给少爷吗?”
裴琯溪叩上盒盖,道:“不,他给我不放心,我要自己去。”她把盒子放到桌上,想了想又拿了起来,捏在手里,“走吧,去柳亭。”
到了柳亭,庄初早已等在了那里,见裴琯溪过来,他立马行礼,称:“大小姐。”
除了裴琯溪的陪嫁丫头小虞跟着之外,其余下人全留在柳亭十丈开外,裴琯溪进了柳亭,便直问裴鹤寻近况,庄初老老实实将近日发生的事都一一告知,除了那被毒死的女婢——这是父亲遣他来时特意嘱咐过的,他知父亲用意,半个字也没敢提。
裴琯溪听完,却犹存疑惑:“鹤寻自离了左武卫后,可有发生什么事?”
庄初心漏了一拍,却仍硬着头皮道:“倒是没有。”
这便奇怪了,裴琯溪望着湖面,皱眉道:“以那位魏将军为人,怎会这么容易放过小寻?”
小虞猜道:“也许是因为他不敢惹辛小王爷呢?”
裴琯溪看她一眼,信了两分:“若如此自然最好,怕就怕他看似忍下,却背地里使阴招,那就更防不胜防了。”
听到这话,庄初不由得心虚起来,更觉小姐心思缜密,担心瞒不过,便紧张兮兮地杵在那里,什么话也不敢讲。
“可奴婢觉得,少爷能从左武卫脱身是件大好事啊,再怎么有后患,也比待在那里朝不保夕的是么?”小虞朝庄初挤了个眼色,庄初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如今人好好的呢,小姐莫多想了……”
“……也是,许是我多想了。”裴琯溪想起这些时日以来夜夜噩梦,神思倦怠,不由苦笑,“我这是个什么性子,总这么多疑多思,没的也要叫我想成有的……”
“小姐何出此言,没有的事!”庄初忽地拔高声音,把主仆二人吓了一跳,都朝他看过来,他立马又低头,吞吞吐吐道:“小的失礼……小姐也是、也是挂念少爷,会多思也是人之常情……”
裴琯溪看他奇怪,不由生疑:“你怎么这么紧张?”
庄初避开她眼神,不敢说话。
“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庄初更慌,扑通一声跪下:“小姐莫问了……”
“你果真有事瞒着!”小虞喝道:“还不快说!有
什么事竟敢瞒着小姐!”
被逼至此,庄初也实在瞒不过了,死了心道:“其、其实前日晚上,的确有人想要谋害少爷,但没有得手,误害了一个女婢,此事不可声张,府中已经严压了下来,来时我爹也嘱咐过我,不可告诉小姐,让小姐担心,是小的无用,小的无用……”
裴琯溪睁大眼,心中仿佛陡然塌陷一块一般惊悸,她扶着石桌,跌坐在石凳上,颤声问:“鹤寻呢?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少爷无事,小姐别担心。”
“那凶手呢?有没有找到?”
“没有……”
裴琯溪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魏柏,可看来府中拿不出证据,北上日程在即,自己又是深闺妇人,即便有心追究,也无处使力,心头不由阴郁更深。
具是沉默,好半晌,谁也不敢出声。
“你先起来。”裴琯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正色看他,“我今日有话要你带到,你且听好。”
“小姐请讲。”
“小寻明日出征,我不能去城外相送,今日未时我会在玄都观等他,这是其一;其二,女婢这事,叫庄叔一定要查下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查出些证据来;其三……”裴琯溪忽然顿住不说了。
彼时亭外南风乍起,吹皱绿水,涟漪散开又乱,遥见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出瓦间,化作万里青空的一点沙尘。
她捏紧手中绢巾,暗自下了好大的决心,一字一句道:“告诉庄叔,祁府的人,不可轻信。”
庄初走后,裴琯溪回了自己院子,一进屋,便看见自己夫君祁志站在屋中,闻声转过身来,唤她:“琯儿。”
他摆手遣散了下人,拉裴琯溪坐到桌前,裴琯溪却毫不留情地抽回手,瞥向别处一言不发。
祁志叹:“你已经四天没同我说过一句话了,难道还在赌气吗?”
裴琯溪仍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祁志又叹:“琯儿,那日我是有错,我不该凶你,不该在下人面前扫了你的面子,我认错,好么?你就别再跟我赌气了。”
“是如此吗?”裴琯溪瞪他,她气前日之事,更气现在的祁志,三言两语就将缘由怪到了她的头上,“我不信你会想不明白我气的是什么!”
“琯儿,你冷静些……”祁志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裴氏蒙冤被贬,你袖手旁观,无论我如何求你,你也不愿在朝堂上多说一句,好,你要听你父亲的话明哲保身,我到底不能多怪你什么,可前日我在你桌案见到与我裴家有关的文书,我才问了你一句,你就百般遮掩,甚至故意生气掩盖过去,祁志,我不是傻子,我怎会看不出来?你叫我如何不怀疑?”
“那不过是些没用的文书,我只是怕你看了又伤心多想……官场之事本来就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裴家之事,我也实在……”
“我裴家?难道我父亲从前待你不亲吗?我弟弟从前对你不敬吗?我与你成婚十一年,何曾不尽心吗?你只当我裴家,是个可有可无、可轻可重的无关人家吗?”
“……若你要这么算,那你为何跟裴家来的人讲话,还要刻意把府中的下人支开?”
裴琯溪冷笑一声,道:“难道不是你一开始跟我分裴家与祁家的?你能分,我难道就不能分了?”她倏然站起,背对而立。
祁志望着她背影,如鲠在喉,成婚数十年,他从不曾见裴琯溪这样寒霜般的态度,令他不由心涩:“琯儿,裴氏之案已成定局,就连父亲也都做不了什么了,你又何必还抓着不放呢?沁儿又还小,你就算不为了我,也为她多想想。”他起身去拉她,伸
了伸手,又垂了下来,“你我还如从前一样,不可以吗?”
裴琯溪背影坚毅,可心早已酸成一团,她忍着泪,强作镇定道:“那你告诉我,你都瞒了我些什么?我裴氏一案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琯儿……”他犹豫不决,唤了声后没了下文。
裴琯溪长叹,眼泪不争气,终究还是落了下来:“罢了,罢了……”你我各有苦衷,如何还能回得去以前?
“小虞!”
“哎,夫人……”一直站在门外的小虞听见,立马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二人神色。
“我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回夫人,方才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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