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1/2)
袁朗从公交上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柴火。
男生侧着身子在喷泉边上抽烟。医院的正门门口有一座很大的喷泉,来来往往都是人,不少人和柴火擦肩而过时,肩膀都要轻微地撞一下。他站得离喷泉很近,半个袖子都被溅了水花,洇出一片深色印记。头发有点儿乱,敛着眼皮,垂眼盯地上的大理石花纹,下巴上冒出一截胡茬,吸烟吸得用力,右手夹住烟头的时候,微微呛了一下,眼睛也眯起来。
袁朗朝他走过去,柴火也没有察觉。近了才抬了头,看清楚袁朗的脸的一刻,柴火紧绷的肩背似乎放松了些许,转身把烟头摁了,扔进垃圾桶里,这才开口,声音有点儿哑:“朗哥。”
两个同年,轮月份还是柴火年龄大一点。本来还是个半浅不深的交情,经过了这半个月的折腾,倒是发生了质的变化。聂欣玥抢救是抢救回来了,就是生命体征一直不太稳定,在ICU里躺了十多天,每天都要了柴火的命,也就是前两天才转进普通病房。柴宇照顾聂欣玥忙前忙后,自然顾不上安抚柴火,他经历着茫然、焦虑、痛苦,反复在火焰上煎烤,前胸后背都是伤痕。
袁朗话依旧不多,却从没有要从这件事里抽身的意思。最开始的几天,他干脆地请了全天假,陪着柴火待在医院里。等情况好转了一些,才去学校上课,这几天也是一下课就赶过来,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柴火。柴宇一个人精力有限,他能帮衬的都帮衬了,遇到大事也心绪不乱,几个外院的专家赶来会诊,全是袁朗从他爸那儿求来的情。
他没说,但柴火什么都明白。他其实一直很怕欠别人什么,但这次却不自觉地靠了过去,抓着袁朗这根稻草就不放手了。恐惧的时候,慌乱的时候,袁朗那双冷静的眼睛看过来,他就也安静了。
他依赖着袁朗,改口叫了“朗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谢也全在这称呼里了。
“烟盒给我。”袁朗摊开手,盯着他眼下的乌青,“今天抽几根了?”
柴火一愣,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来递过去:“......没数。”
袁朗拨开看了一眼,就顺手塞进了自己口袋里。他抬眼说道:“少了六根。谁准你这么抽了?”
柴火悻悻地搓了搓手指,小声说道:“心里难受。”
袁朗看了他一眼,柴火勉强笑了笑,抬脚往医院里走。走到门口,柴火推开门的时候,听见袁朗在他身后说道:“别怕。”
他恍惚了一些,才反应过来袁朗在回答自己刚刚的话。他眼睛有点热,又觉得自己丢人,狠狠抹了把脸,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医院什么时候都是乱糟糟的。不只是人多,而且气氛焦躁。家属一围围一圈,不是堵着医生护士大呼小叫,就是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病床从走廊这头推到那头,脚步都是飞起来的,一手高举着吊瓶,心绪杂乱不定。有人叫嚷,有人叹气,有人呼号,有人沉默,从他们中间穿过去,瞥一眼他们的脸,就可以读懂很多未曾了解的故事,像从一个个生命中穿梭而过。
袁朗素来最讨厌医院的味道,这段时间却也没表现出半点厌烦。消毒水从鼻腔钻进去,刺激着他的神经,袁朗下颌绷紧了一些,面上却是毫无波动。柴火心里有事儿,脚步就有些虚浮,好几次差点别人撞到。袁朗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伸手拉他一下,走到病房前的时候,柴火半边身子都被搂进了怀里。
“我妈上午醒了一会儿,现在又昏迷了。”柴火低着头,“进去看看吗?”
袁朗“嗯”了一声,动了动肩膀,把书包又往上背了一点:“就是来看看阿姨。”
他这些天和医生的联系始终没有断,聂欣玥的情况他都是第一时间拿到的。自从那天和李秘书联系过,外院的专家赶过来会诊,院长都亲自问过病情,显然工作做到了位。聂欣玥身体问题不算特别大,主要是来得太急,又毫无预兆,这才显得凶险。他看不看,对于聂欣玥的健康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知道柴火需要人陪着,精神上需要一个稳固的支点。
进去的时候柴宇还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半个月下来,柴宇也瘦了一圈儿,脸颊凹陷下去,胡茬很长,眼睛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尽显老态。他见到袁朗进来,随即站起来,勉强笑了笑招呼道:“小袁来了。”
柴宇累成这样,礼节也半点没忘,起身给袁朗倒了杯水,又给他拿水果吃。袁朗没拒绝,仰头喝了几口水,站着和柴宇简单说了几句话。柴火不知其中关节,柴宇却是明白的,那些不请自来的专家,医院上下恭敬谨慎的态度,定是袁朗在里面做了功夫。
“谢谢你啊。”
听见柴宇这样说,袁朗很轻微地摇了摇头,没接话。他深知柴宇心力交瘁,一心都扑在病床上的聂欣玥身上,没有聊太久,很快就退出来。柴宇让柴火送他,柴火抹了把脸跟出来,要送他出医院。
“周方杨的生日会,下周日,你记得来。”柴火嗓子还是哑的,不知道是不是烟抽多了,“地点在郊区一个别墅里,他租了两个晚上,到时候可以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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