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1/2)
王府寝宫深处,石室内。
在长平曾来过一次的狭小房间里,颜琉修长的指节,以特定的韵律敲了敲床板。
随着一阵厚重砂石摩擦的闷响,石板自行翻开,露出了一条向下蔓延的昏暗阶梯。
——其实,颜琉倒也不是真的无事可做。
他每日都要花上时间陪自己的爱宠们。只不过,盛长平来前,他更倾向于花一整天的时间在这里消遣,而现在,他则有了别的乐子。
虽然下面暗的看不见脚步,可这条路颜琉走了无数遍,自然用不着点灯。他放开门,等地下的空气流通了些后,才一手提起衣摆,一手轻轻扶着墙下去,仪态仍旧优雅得无可挑剔。
还没下到底,就听见了“滋滋”、“沙沙”,有点濡湿的、硬质的摩擦声。
看来今天,他的宠物们也很精神呢。
走完台阶,下面的是一间有着说不出异香的狭窄——长平前些日子在这里闻到的香味儿,便是源自这下面。四壁修整粗糙,不似是出自正经匠人之手。
在角落里随便搁置的木几上,静静燃着一截粗粗的香蜡,正因为这空间里涌入了新鲜的空气而扑簌着、闪动着不安定的光。颜琉见它支撑不了多久,边又重新换上了一根。
——这是岐山蓝家代代相传的安虫香,哪怕一时半刻,也断不得。
除此之外,这地下室里便只摆着一件事物用厚厚木板压住的大缸。不知是用了什么釉料,在昏黄的烛光下反映着如同某种甲虫壳体般斑斓的光。
似乎察觉到了颜琉的靠近似的,那缸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听着那让常人牙酸的摩擦声,颜琉那秀美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几乎是有些慈爱的笑容。
他掀开了盖子,把自己的手伸了下去。
于是,那满缸子的蛊虫便一拥而上,爬遍了他的手,扯裂了隐藏在阔袖之下,日复一日,从未有机会愈合的伤痕。
他的血刚刚流出,便被一滴不剩的吞噬殆尽。那殷红殷红的血滴,也有着和香烛相仿的异香。
颜琉温和平静的脸上,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笑,丝毫不见痛意。他就带着这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注视着那些或美或丑的蛊虫吞噬他的血,仿佛那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
过了少许时间,他又是声音轻柔地提点道。虽然那声音里丝毫没有威胁的语气,可那些蛊虫却像是被什么难言的恐怖吓住了似的,纷纷逃离了片刻之前还视作无上美味的手,拥挤在大缸的角落里。
可再是有着对主人的恐惧,这些到底是生性暴戾的蛊——蚕食过无数同类才能活到今日的虫王。哪怕是看似翩翩如玉的蝶,也能为了领地扯下同类的翅膀来。
它们彼此的相安无事持续没多久,就不顾上主人还在,互相撕斗起来。这个撕裂了那个的甲壳,那个的獠牙刺进了这个的肢体……
颜琉见了这骇人的一幕,并不急着撤回自己的手,反而微微眯起眼,以理应注视着奶猫奶狗玩闹的爱怜眼神,享受着这不堪目睹的一幕。
哪怕是看着他喜爱的虫子受了灾,眼看就要不活,那眼底的温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冷却。
颜琉确实发自内心地爱着他的爱宠。
虽然它们中的每一个,都在想着伺机杀了自己,每一个都没有对自己抱有忠诚心。可它们小小的这么可爱,轻而易举地就能捏在掌心里。
捏死还是宠爱,都依他的意思。
是永永远远也逃不掉的,他的东西。
——怎么会不可爱呢?
他见证着这场厮杀的终结,
而后在蛊虫中间,轻轻捏起了其中的一只。
这只虽是毛虫,却模样奇异,通体如燕国舶来的水琉璃一般透明无暇,只露出其中如一条细线的鲜蓝色内脏。哪怕是一个最标准的闺阁女儿,也会评价它为精致可人。
这么美丽无害的一只,却是这一轮的虫王。
“你做的很好。今日,便由你来陪我。”
奖赏似的,颜琉点点它的头,而后又挤出了一滴血,哺喂于它。毛虫虽不会发声,可看着却惊人得机灵,用身体讨好地缠着他的手指。
颜琉重又盖上木盖,带着这只水晶虫,离开了地下室。
缸内渐渐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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