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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惊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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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见,存雪的精神头又好了些,看上去容光焕发,显然休养得不错。书怀轻轻地叹了口气,揪着长清的衣领将他拖到了自己身后,免得存雪斤斤计较,因为在西海的那一刀报复他。然而存雪根本犯不着为了长清那浅浅的一刀而怀恨在心,他当时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并且很快就换了傀儡来替代,书怀刺他的那一剑,才是伤到了他的根本。他极端自负以及自傲,在去东海之前,他曾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可书怀打伤了他,他不得不逃离东海,躲在人界皇城当中静养。这些天来,他没有一日不在想抓到书怀报仇,但当书怀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那自高自大的心理却又跳出来作祟,驱使着他慢吞吞地拖延。

在他潜意识里,书怀仍然不足以做他的对手,而书怀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存雪是书怀的敌人,是冥府的敌人,所以书怀绝不可能提醒他要谦虚谨慎,书怀巴不得对方再狂妄一些,好叫自己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存雪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此刻落下的已经不是雨而是细长的冰锥,书怀迫不得已收起了伞,以灵力形成屏障围在周身,抵御对方的攻击。长清在书怀背后藏着,也被迫一步步后退,存雪往前跨一些,他们三个就向后退一些,似乎要无限制地这么后退下去。

幻境终归有个边界,稍微退了二十步左右,书怀就停了下来,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靠近了这个幻境的“墙壁”,再看存雪脸上的表情,更让他笃定了这一想法,于是他站在了这里,以防接下来退无可退。适当的退让并不算坏,但无止境的退让必定有害无益,退到此处已经足够。书怀冲着存雪笑了笑,又伸手把墨昀往后一推,双眼死盯着存雪,仿佛在等待他先做出动作,否则自己绝不拔剑。

长清紧张得很,以至于又张嘴蹦出胡话连篇,他望着书怀的背影,发出由衷的感叹:“二哥,你现在好像一只老母鸡哎。”

“闭嘴,小鸡崽。”书怀骂道,“再不听话就把你的鸡毛都拔掉,扔到锅里炖汤喝。”

“别啊,二哥,我一条小命全捏在你手上了。”长清望着存雪,瑟瑟发抖,“老鹰在看我,二哥,你加把劲把他拦住,我宁可被你丢下锅,也不愿意被老鹰捉。”

不待书怀开口,墨昀便直接给了长清一脚:“你少放屁,你又瘦又没几两肉,谁会想抓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许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此事窝里斗,存雪愣了一愣,然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似乎在等待他先动手的书怀突然拔出了剑,一点银光转眼就到了存雪面前,险些刺中他的双目。一上来就下这么狠的手,看来这些日子里书怀也大有长进,存雪往后一仰,避过他这一剑,左手微微一动,空中悬着的冰锥稍稍凝滞,旋即更快地下落。书怀周身灵气暴涨,白雾包裹住那些冰锥,狠狠地将它们绞成了碎块。以柔克刚大概就是在形容此类情景,无论多尖利的武器,只要被书怀的灵气抓住,都会被紧紧地缠住、压碎。存雪眯了眯眼,手中现出一把长刀,不偏不倚地格住书怀刺来的那一剑,冰霜转瞬间攀爬上兵刃,书怀只感到冷气从桃木剑上传了过来,眉头一皱就要和存雪拉开距离,但存雪大约试探出了他畏寒,竟然穷追不舍,非要逼着他出剑。

书怀今日外出,本就只是抱着来皇城中随便转转的想法,哪想时运不济,他们随便转转也能中存雪的圈套,居然转进了这么一个幻境里面。现下他裹得厚了一些,并不方便出剑,但存雪在他身后紧跟着,他出于无奈,只好对墨昀使了个眼色,叫对方先把长清丢在那里,赶快过来帮自己一把。

墨昀早就手痒,正在那边跃跃欲试,眼看书怀求助,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书怀清晰地听到存雪骂了一声,估计是从未见过这样疯的一头狼,然而这不过是存雪自作自受,若非他刺过书怀两刀,还曾经暗算墨昀的父母,对方绝不会恨他入骨,自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想来和他打一场。

长清固然敌不过存雪,但他抵挡那些冰锥,还是绰绰有余。书怀方一落地,便听得正前方噼噼啪啪作响,抬眼一看,黑龙已幻出了原形,正闭着眼睛拼命摇头摆尾。冰锥砸到他的龙角和鳞片上,不是折断就是被弹开,瞧着他此时此刻的姿态,书怀觉得好生眼熟,仔细一想,他在北海的水底玩那颗大球的时候,不正是这套动作?果然是技多不压身,书怀再度感慨,以后不能说这条龙只会玩耍不干正事了,兴许他玩着玩着,就歪打正着练成了绝世神功。

脚下的冰层越来越厚,书怀回头望去,发现先前站在道旁的严恒睿已然消失不见。那大约不是真正的严恒睿,只是存雪设置在幻境当中,用来迷惑他们的傀儡。凡人体内没有灵气,想要凭借双眼分辨他们谁是真谁是假,实在是难上加难。

和存雪战过几回合,墨昀突然发现了不对,他感到存雪并没有使出全力,反而像是在拖延时间,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高高悬着落不到实处。一旦生疑,他就不肯再打下去,当即收了兵器,退回书怀身边。两厢低声耳语几句,存雪在那头等得不耐烦了,扬起长刀再度攻来,墨昀连忙抬手一挡,幻境却在此刻崩裂成了碎片。

外界的雨仍然淅淅沥沥地落着,不过较之先前而言,雨势小了许多。街上空无一人,唯有天际白芒一闪,那是存雪离开此地,到了他处。墨昀疑心他这次又是在声东击西,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真正要对付的是何人。就现下情状而言,最危险的其实还是思霖,墨昀和书怀对视一眼,一人抓住长清的一边肩膀,将他拖出了城门,才一出城,就急忙向思霖的洞府奔去。

然而他们却是想岔了,存雪压根就没把那几只小妖放在眼里,他的目的由始至终仅有一个,那便是给冥府找麻烦。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也算是一种持之以恒。

即使天降大雨,鬼使也要撑着伞出去接引亡魂,和往常一样,他叩开冥府的大门,先将今日的几名新死鬼送了进去,正准备跟在他们后面,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大雨瓢泼的荒郊野外,怎会有人在此?鬼使的第一反应便是关上大门,回身查探,结果他尚未转头,对方就先开口,听那声音如此熟悉,不是前些日子逃走的严恒睿却又是谁?

他怎的还敢回来,是等不及要自投罗网了吗?鬼使回过头,客客气气地对他一笑:“怎么,在人界住不习惯,又想回冥府了吗?”

严恒睿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接话。鬼使和书怀不一样,书怀分辨本尊和傀儡靠的是气,鬼使分辨他们,靠的则是魂,眼前这个千真万确就是严恒睿本人,可他身上莫名多了不属于他的东西,这让鬼使觉得有些奇怪。这股寒凉之气,实在不是凡人应该拥有的,看来他这次回到人界,是另有奇遇。

鬼使上前一步,正欲禁锢住他的魂魄,将他强行带回冥府,周身却忽然被寒气包裹。一袭白衣出现在严恒睿背后,鬼使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见到了预料之中的情景。

“你出现在此地,莫非是想强行闯入冥府?”鬼使受不了那阵冰冷,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贴上身后的树干,“前任天帝赋予你进入冥府的特权,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你把傀儡放进冥府,冥君看在前人的面子上,可以饶你一次两次,但第三次,绝对不可以。”

“你非是我,怎知我心中作何想法?”存雪哂笑,猛地上前一步,扣住了鬼使的脖颈,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起来,“我想给他们找麻烦,法子多的是,不入冥府又如何?”

鬼使突然被他狠狠掐住,有些喘不过气来,存雪手下用了八分力气,仿佛手中抓的是什么脆弱易死的小动物一般。他盯着鬼使看了半晌,忽又松开了手,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分明是鬼非人……难道鬼也要呼吸吗?”

“鬼和人比起来,除了虚无缥缈一些,还有何区别?”鬼使靠着树干,断断续续地咳嗽,他猜出对方想要做什么了,但他除却拖延时间,竟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阻止存雪。

右肩骤然一凉,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鬼使紧紧咬着牙,不肯在存雪面前示弱。事到如今,他只是很好奇,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才让一个正常的天神扭曲成如今疯狂的模样。他抬手一摸,在肩头摸到一处伤口,不过里面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丝丝缕缕的黑气。存雪挑了挑眉,竟伸手去挖对方肩头的伤,鬼使闷哼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威胁道:“冥君能够感知到你在此处,我劝你尽快收手,将来还能被罚得轻一些……”

“他早就知道我在门外,那他为何不出来见我一面?”存雪扯住文砚之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身前,“我记得你很能打,今日怎的不动手?”

“你记错了。”鬼使答道,“我斗不过你。”

文砚之倔得很,只要他不愿意开口,谁也不能强令他讲话,接下来无论存雪如何挑衅,如何诱他张嘴,他都无动于衷,站在原地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他没有动静,冥君又不出来,存雪失了兴致,泄愤一般将他右肩的伤口再撕裂几分,紧接着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拍上严恒睿的肩头,眨眼间从树林当中消失。一声惊雷响起,刚停了没多久的雨再次倾泻而下,仿若天在发怒。

外界天摇地动,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而冥府里头仍然安安稳稳,一滴水都漏不进来。那几名新死鬼不晓得发生何事,滞留在入口处徘徊,不知应当往前走一走,还是停在原地等待,晃晃悠悠半晌,才等来几名鬼卒,将他们牵引到冥府大殿。

按理说新死鬼一来,冥君就要立即开始审判,但今天的冥君一反常态,大殿的门紧紧关着。鬼卒们先前没见到鬼使,如今又看到大殿不开门,心里也开始发毛,唯恐出现了什么变故,可他们地位低,不敢过问这等事,只得押着那几名新鬼,站在紧闭的殿门之外等候。

冥君的确无暇顾及那些鬼魂,对冥府而言,还是鬼使比较重要一些。从存雪出现的那一刻起,冥君其实就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何事,然而现下书怀等人全都不在,偌大一个冥府仅有他在此坐镇,他担忧白芷和正在熟睡当中的雪衣,怕存雪放出傀儡,趁虚而入,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外出。凡事都毁在犹豫和拖延,他不过是考虑了一刻钟,没想到存雪动作迅疾,竟直接将鬼使带走。这下可更麻烦了,他还不如趁着存雪站在门前的时候出面驱赶,若他当时就那样处理了,如今也不至于要跑到皇城里把鬼使找回来。

皇城距冥府入口有一段距离,不可能瞬间就到达,冥君怀疑存雪意图调虎离山,更加拿不定主意。他在殿内来回踱步,转了几圈突然想起那面圆镜,便回到桌旁将它翻了出来,伸手按亮镜面,等着书怀尽快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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