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三）（1/2）
从舟和江天一他们凑和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就被两个大男人喊起来前往出事的码头。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这种睡不饱的状态也习以为常。
透过出租车的窗可以看见外头桂枝山的薄雾，这座乡镇还是和记忆里一样蒙着烟灰色的纱，透着疏离，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审美疲劳，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车窗的镜像上——江天一带着口罩坐在后驾驶座的另一头，看不清神色，大概是有点病怏怏的。
总之和从舟平常见到的姓江的完全不一样。
江天一的镜像忽然动了动，耳边传来有些压抑的咳嗽声：“到了。”
他这才回神，到事发地点了。
眼前是清晨的码头，在整座小镇还没醒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忙碌的迹象，工人装船、出海，商人进货、讲价，微凉的空气被吵得渐渐热起来，在这里，小镇忽然有了人气。
“那师傅没带错路？”肖归松怀疑他们被带错了地方，一个刚发生过命案的地方绝对不会马上就恢复正常。
人们闲话归闲话，恐惧心理还是在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新码头，在旧址的基础上改建的？”
江天一出声，说话带一点鼻音。
“三年前建的，我听寄北说起过。”从舟并未解释更多，只是低头跟着二人走。
三人之中只有肖归松长袖善舞，和此处的工人交涉套取信息全是由他来进行的，从舟和江天一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句防着暴露身份。
三人以社会实践的大学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戴着口罩的江天一领着两人凭直觉往北走，也不问路，在一帮忙碌的工人当中竟然也没多少突兀。
从舟靠着货物架子听肖归松在那边鬼扯，转头看了眼低头刷手机的江某人。
记忆里去往码头东北废区的路越来越清晰，和眼前所见渐渐重合起来。
“你们是本地人？”
工人忽然问。
肖归松笑容和善：“嗯，不过大学在外头，想回来，所以做老家的调研。”
工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这条小路哪里有人晓得的。”
似乎是为了表示亲切，工人这一句是用了本地土话的，肖归松一点没露馅，从善如流地接下去了。
这俩人，似乎对桂枝山都挺熟的。
从舟默默收回视线，转头撞上江天一审视自己的目光。
他心里一咯噔：“怎么？”
江天一盯着他的眼睛：“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这里的路？”
从舟的视线自然地落下来，落到地上，微微敛目掩饰尴尬。
“你想告诉我的，你自然会告诉我。”这句话听起来倒是牛逼哄哄得很，好像自己是拿了剧透的主角，没有一点忐忑。
但事实是，眼前所能见的都是蒙着一层雾，突然被拉进这个荒诞的世界，心里还是有七八只水桶的。
江天一收回视线，语气微微上扬：“你不像是这么乖的人。”
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讽刺，他保证。
“哦。”
那就这样吧。
从舟有些自暴自弃地放弃了人设，并送了一个白眼。
江某人就像是某些剧情里欠揍的反派，你越是不想知道他越想说：“你猜得不错，我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曾经住过很正常。
只是有些巧而已。
从舟自欺欺人地想。
江天一又说：“我来这边的事
没多少人知道，龟孙是我们暴露出来的靶子，接下来无论出现什么事，你都不要觉得奇怪。”
他说这话时有些郑重的，从舟心中一动，忽然抓住点什么，肖归松的脚步声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而这些话也像是灵感一般，溜走就没了。
“明天就会来一批货，估计臭鸟那边会有点动静。”肖归松压低了声音，江天一略一点头，又咳嗽几声，三人接着往东北废区走。
臭鸟大概指的是夜莺了，他们两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从舟也不主动问，好像是都默认了他们都知道了这个事实。
这事很好猜，除了林成雪估计也不会有人去告状。
从舟磨着牙，加快脚步跟上前面两个。
穿过繁忙的早市，人越来越少的时候，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也浓重起来。
在常人的世界里，人的血腥气和鱼的差不多，在幻境拥有者的世界里，不同物种的血腥气又是不一样的，其中最臭也最明显的，大概就是人类。
或许是相比较于其他动物，人的脑容量更大，欲望也更多。
造物者在不经意地地方又维持了守恒，完美主义的性格想必会是个被所有设计者痛恨的甲方。
三年前，在这附近出了吴棋轩那事之后，贸易口往南转移，这一篇地方也就渐渐荒废。下黄村村委为了建设这片荒地，利用案件带来的热度，也为了冲刷人们的恐惧心理，在这片地方全都铺上了木头的地板，和大城市里的观景台倒是差不多。
下黄村弄了这么一回事，但这里的人气并没有因此回升，依旧荒废下去，也就成了帮派斗殴的首选场所。
血液容易渗进木头，黄黑警戒线圈出的地方的赭色比别处更浓一些，血腥气也更臭，尸体痕迹固定线有些凌乱地叠在一起，一大块一大块地横着，足见当时现场的混乱、屠杀的血腥。
肖归松在四处侦查，他的第一层幻境没什么杀伤力，在找幻境痕迹这点上倒是更占优势。
“世界上没有完美犯罪，这句话你听过吧？”江天一钻过警戒线，从舟嘴角抽了抽，也跟上去。
二人趟地雷似的走到事发现场最中央，在尸体痕迹固定线旁蹲下来，江某人还试图用手去触摸白线，被从舟一把抓住，用眼神制止了他。
“你该庆幸警方已经调查过了。”从舟皮笑肉不笑。
脚印，指纹，如果近期还要取证，他们三个逃也逃不掉，最少也得去警局喝个茶。
江天一露在外头的两只眉毛活跃地表现了他从惊讶到无语地心理路程，最后反手打掉从舟的手，呵呵笑道：“这边警局我也熟，放心。”
貌似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从舟挑了挑眉，想起了太阴里流传的关于老人对新人的告诫之一：一定要和各地警方搞好关系，等你搞好之后，你也就成了资深。
这句话的模板大概就是姓江的了。
江天一转头，继续刚才的话：“所以，就算是利用幻境，也不能完成一个完美犯罪。”
话音刚落，那边肖归松的声音就传过来：“这边，碎片在这边！”
江天一站起来，从舟还蹲着，看了他一眼，没有跟过去，低头看刚才江天一触摸的地方——有一根木刺。
这时，朝阳刚刚从东边的海平面上出生，璀璨的光芒贴着木板平面照过来。他心念移动，微微向东边斜过头去看，在木刺上有一点闪光。
这里有金属？
他猛地起身，血液来不及冲上脑袋，有些晕眩，站在原地恢复片刻，便听见那边江天一喊他：“你在干什么呢？！”
他摇摇头：“没什么。”说完，也走过去：“碎片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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