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十）（1/2）
古影是江天一的生母，也便是从舟一直以来认为的那个抛弃亲子三十年没有来见过一面的母亲。
人心总是偏的，在意识到女人的身份之时，从舟已经下意识对面前这个冷漠的女人有了最初的判断。
便在从舟心中天人交战之时，女人开口了：“无事，江支英有些事情不敢来找爸而已。”
古影对她丈夫的称呼十分生疏，生疏得不像是一起孕育了三个孩子的夫妻。
从舟在江天一赶人的目光下疑惑地上楼，却站在楼梯口没有离开。
“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这回说话的是江天一，他一向对那个父亲不满，反倒是与这个“抛弃他”的母亲能够和平共处。
古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再说话时，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口气：“他倒是一直避着我，我也懒得管。”
江天一心知在女人这里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也便不勉强，只向四周看看：“老头子呢？”
“爸去新楼拿件东西，阙尔最近一直睡不好，我担心他的情况会有些恶化。”
在楼梯口偷听的从舟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眼一闭，心一横，哪怕是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也不继续听下去，转身欲走，谁知刚好对上老爷子站在二楼平台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果然，下面女人再次开口，挽留了想要去找爷爷的江天一：“刚才那个孩子是从叔他侄子？”
“我想辈分应该乱了。”江天一才离开沙发的屁股再次挨着靠枕陷进去，古影在他出生前一段时间曾在老宅待过一段时间，虽说那时候她一直处于精神混乱状态，对外界的善意和恶意倒是分得一清二楚。
对那时候的古影来说，比起同辈人，从学文更像是个老成的长辈。
本来，从学文就比她高半辈。
“叫从哥也行。”古影倒不坚持，只是她这么一说，江天一忽然想起公司里小林他们对从舟的称呼。
“是小船？”古影望着楼梯口的方向，似乎是感觉到从舟并未离开。
江天一纠正道：“是从舟。”
古影哦一声：“被带跑了，你小时候常常念叨他。”
江天一沉默，他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个母亲之间有什么“小时候”的回忆。
古影也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有些自言自语似地说：“江支英查过他的事，我想他恐同这一点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他多虑了。”
“我不这么觉得……小舟是个很出色的孩子，我看过他履历。不过江支英似乎有些偏见，搜集资料的时候带了不少偏见。”
江天一莫名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不由侧目问：“比如？”
“比如他的心理健康，”古影想到这里苦笑一声，“是个不大自信的孩子，倒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有人再疯，也怕是比不过江支英，他误会了太多东西，也恨错了人。”
“学文叔吗？”
“嗯，”女人盯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久久的沉默足够让最后一片叶子也被溺毙在水中，“从哥是个不错的人，很有人格魅力，也很有底线，有些事，我相信他是不会做的。”
在楼梯上偷听的从舟此时眼中闪过诧异，接着便听见了江建国在一旁的轻声解释：“她对支英灰心很久了。”
如果不是对至亲之人心灰意冷，哪里会随意相信一个外人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说直白点，不是古影偏帮从学文，而是将现在的江支英摆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在楼梯上二人交头接耳之时，下头的母子会谈乘其
不备换了话题，江天一一主动开口，便是一些正经事：“阙吾的股份还在她自己手上吗？”
江天一不喜欢父亲，也对母亲没什么好感，但这与他偏爱两个弟弟妹妹没有关系。
古影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她这个年纪知道怎么做的。”
江天一稍微放下了点心，提醒一句：“江支英最近的行动无异于是将公司放在风口浪尖上，在商人看来，风险伴随着利益，但在社会层面，速进从来不比稳扎稳打的。”
“什么意思？你们那边有动静？”
江天一不回答了，起身道：“爷爷到现在还没来，我去催一下。”
说罢，从后门绕到后院去新楼找人。
楼梯上的二人这才下来，从舟此时看着古影的目光变得有些欲言又止，女人见到他，倒是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
只是即便是这么一个给晚辈的笑脸，也是转瞬即逝的。
这个女人沉稳的一举一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像传说中的褒姒一样不会笑。
老爷子刚才在楼梯上告诉了从舟一件事，早在三四年前，这母子俩久别重逢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亲近，也没有想象中的诉苦，一方表情淡淡，另一方漫不经心地看手机回消息。
那个时候是古影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说：“你的痛苦，有一半原因在我，所以我也不会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也不会接受你，伤害是相互的，你知道我无法正视你。所以我不奢求你能回到我和你爸身边，也不会来要求你尽长子地职责，只是你的弟弟妹妹，希望你平时能够拂照一点，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从舟无从知道当初江天一的内心活动，但若是现如今的自己，怕是连虚以委蛇一下都不会，用沉默代表反抗吧？
古影地所作所为，和她所言，又是处处透露着矛盾之处。
在从周看来，这段关系中大概只有老爷子半个局外人是希望双方能够和解的吧？
“爸。”
古影的声音将走神的从舟唤回神，他看见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
她收拾得很快。
“江支英最近早出晚归，在家的时候也不常与我碰面……我觉得，他应该是在躲着我。”
“你不用太在意，我也不劝你无知是福，你如果想知道事实，就小心一点。”江建国安慰她，“只是你家的事，我更多也不清楚了。”
“今天上午，李家那孩子来了一趟，他给了江支英一份东西，江支英看过以后就匆匆忙忙出门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江建国这边有必要知道而已。
江建国沉吟半晌，没说话，古影也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建国。
片刻后，确定自己得不到答案就有些沮丧地微微垂下头。
从舟看着女人垂着头站在那儿，无端地有些孤独。
“建国同志，你是在家里挖了地道吗？”江天一的声音从后门处响起，他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对江建国拉拢他们母子关系的心思是了然于心。
“跟地鼠似的……从小船，回来洗洗。”他假装不知，也不在意的样子，顺便叫上从舟往新楼走。
从舟跟上，那俩人还是用那种样子站在那儿，直到他们的身形被墙壁挡住，他才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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