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2)
因为林简的那粒丹药,金宁并未受太多的折磨,死相亦算安详,除却全身肿胀不堪,入殓时费了些力气,金宁的丧事在商眉临危不乱的操持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由于城中形势不稳,商眉并不打算将金宁的死讯太快公布,因而府中虽上下缟素,却大门紧闭,外人也无从得知,下葬那日,商眉精心挑选了出云峰长生谷内的一处灵穴,由乔姜和商眉扶灵,天色微启时便从府中出殡,花圈盖棺,黄土掩埋,金宁这短暂的一生,只余下一座墓碑供世人凭吊。
林简于坟前烧了纸钱,又从玲珑囊中掏出几粒槐花的种子播撒在一旁,希望往后坟前筑草时,虽不能亲自来吊唁,亦有槐花落满坟头,聊表哀思。
众人薄酒三杯,临风洒泣,哀呼几句,也各自散去了,只有白成羽伫立坟前,披着一身素麻衣,双手抱琴,魂魄似乎也被埋葬进了那一座土丘之中。
商眉和林简轻叹一声,无奈摇头,关切叮嘱了几句保重,便沿着湿漉小径出谷去了。
两人行至半路,谷中突然回荡起一阵激扬琴声,高昂激越,怒海翻涛,林简和商眉对望一眼,皆是一惊。
琴声不止,夹杂在空旷的回声中显得孤独又悲凉,白成羽的满腔情绪全部宣泄在了琴声中,似怨恨金宁离去太轻易,徒留自己在世间情根深种不得解咒,又感恩这一番相遇相知,满是刻骨铭心的执迷不悔,一时是仇怨难解,一会是思语无绝,恨意决绝又爱意绵绵,交织无绝衰。
一声惊弦裂帛之音,如花飘零几转落地无音,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终于在这一声弦断的余音之中,化为乌有。
林简揉了揉眼,掩了满面的哀戚,不无感慨地对商眉道:
“你可知白成羽性格卑微,而你位尊高雅,他心中仰慕于你,便在暗中处处效仿你!”
“哦?”
商眉转头望他,不自觉蹙眉沉思,面色凝重,林简以为他不曾发现,此刻探究此事亦毫无意义,因而打破沉默道:
“其实你俩有一点倒是很像的!”
“哪一点?”
林简笑笑,背手走在了前面,故作高深地解答道:
“剑魄琴心当如是.....”
商眉酒窝立显,含笑不语,跟了上去。
翌日,商眉与林简正在观星台上对弈,下人禀报说白成羽求见。
商眉起身相迎,远远望见白成羽走了过来。
一身素色的布衣,背上驼了一个小包袱,鬓染微霜,风将他外袍吹得折了皱,使得他像一个尽沐风霜的旅人。
待走进了,白成羽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商眉才发现那双近乎瘦削的手上缠了扎眼的白布,显然他昨日寄心于琴,伤了自己。
林简偏过了头,指尖在唇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今日的白成羽没有了半点商眉的影子,可是面前这个不足而立的青年人,却老气横秋得让人心悸。
他的眼角被打磨出了皱纹,一双眼红肿不堪,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孤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晦暗的深沉。林简心中一凉,世间恐怕再没有人能够打开白成羽冰封的心了,如今支撑他活下去的,也只是金宁临终前的那句嘱托,希冀他于琴曲造诣上更加精进的那份追求了。
商眉与林简心思一处,无限感伤地道:
“成羽,你今后有何打算?”
白成羽紧了紧身上包裹,放眼四周山川景物,极目之处,望断天涯,依稀是永别之意。
“此去延洲,只怕再无归期......”
林简落子成错,和商眉对望一眼,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延洲蛮夷教化未开,却多能歌善舞,白成羽此去正是希望能以琴曲教化世人,传道授业,只是此行游历河山,道路险阻,林简思及阿斐那日所言,想到白成羽一生都会孤苦飘零,不禁悲从中来,抿唇不再言语。
“成羽......”商眉痛惜不已,只是武云城正值多事之秋,留他在此尚不能保他平安,更愧对金宁所托,于是不再留他,命账房管事支了一袋沉甸甸的钱银与他,权当作他一路的盘缠花销。
白成羽也不推脱,此去路途遥远,他也许的确需要些钱财傍身,感谢再三,白成羽将银子收入了随身包袱之中,对着商眉与林简作了一揖,转身朝出云峰的方向瞭望许久,泪湿沾巾,这才下定决心般转身欲走。
“且慢!”
林简拂衣而起,好整以暇地望着白成羽。
白成羽微微诧异,疑惑地问道:“林少主何事?”
“白公子你的琴呢?”
白成羽闭目垂睫,睁开眼有些无力地道:
“琴弦昨日尽断,商天师与林少主想必已经知晓,琴......我已经拿去修了.......”
“当真?”林简抓起白成羽枯瘦的手,其上除了弦断时的割伤,还有一些明显的灼伤。
“昔曾有言,子期死后,伯牙绝弦,叹世间再无知音,不知白公子昨日焚琴,是否也是这般心境?”
白成羽身形不稳,林简锲而不舍地发问道:
“远去延洲是假,长眠山间才是真?”
冷汗如瀑,白成羽的一番寻死之心被林简看破,他索性不再掩饰,满目哀伤地自怜道:
“人生艰难.....苍天亦不肯怜悯,叫我如何苟活下去......”
眼泪双垂,白成羽自问一生未做坏事,亦无愧对任何人,为何苍天要降下这样的罪责,让他尝尽这人世的苦楚。
问天无语,林简亦无法为白成羽答疑解惑,而此时,远处一蹄轻骑踏尘而来,惊起一阵喧嚣,正是多日不见得阿斐。
“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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