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2）
白成羽走后的几日，林简几乎夜不能寐，尽管阿斐用了最强烈的静心咒诀，依然不能让他有片刻的安眠。金宁的死讯并不能隐瞒太久，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把这武云城内的局势稳定下来。
这日一大早，一直对外宣称闭关的商眉却差人来请了林简和林渊过去。
林简想着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武云城这一遭行走，让他深感乱世之中，谁都不得独善其身的无奈。
一进商眉的小道观，就在内院的鱼池旁见到了一身黑衣的林渊。林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人也是连日的疲惫笼罩，眉目间更是结了一层挥不去的阴云。
林渊背手而立，见林简来了，走上去话不多说，将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日被商眉切割的伤口已经痊愈，阿斐的灵药更是连疤痕都看不出半点，林渊这才放心地把手松了。
“明**启程回家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没有亲密地称呼，林渊的一句话像是说给周遭冷冽的气氛听的。
林简被他命令式的口吻逗得发笑，心中却不自觉回想起那日对林渊的羞辱，到底是于心不忍，先前忙着金宁出殡，后有局势混乱他的思绪，因而歉意迟迟未表，此刻他若还出言讥讽，未免太刻薄了些。
“父亲让你我相互照应，我又有何理由非走不可？”
“你.......”
林简知他答不出来，毕竟在林渊心里，父亲永远是爱重林简多一些的。这次让林简随行照拂，便是对林渊行事能力的质疑，虽然戳人痛处实在可恶，可是对付林渊这种盲目自大的傲人姿态，这种方法却是最有效的。
“公子.......”阿斐于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杀出，有些无奈地劝架二人：“林少主只是担心你，如今局势不稳，各方势力都对武云城虎视眈眈，战火一旦点燃，厮杀混战，你如今这般模样，如何自保？“
呵呵，林简当初窥天灭地，缠斗万鬼，一身修为啮噬恶灵，白衣浴血如焚业火，在须弥间隙的熔嵌之下，毁去的不止是他的少年意气，更是一具上达无量，潜游虚极，拥有无限可能的血肉灵体，如今这副草木之躯，登峰造极之处，也不过是类人的行动自如，想学世人利用师尊法器助力修炼，他这具容器根本承载不了太多的修为。所以即使乾坤囊中被师尊塞满了各种宝贝，没有阿斐寸步不离的保护，他竟是一个连自保都成问题的人，如何不让林简沮丧感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这条命也不比别人金贵多少。”
“公子.......”阿斐想说自己失言了，师尊前日急召，叮嘱自己一定要保护好林简，几日之内更是为梦境结界附加了好几道雷霆封印，可是师尊有命，绝不能轻易卜算公子的命格，是以他也不知道师尊这般小心谨慎，是否预见了此行会出差池，只能防患于未然地想把林简带离此地。
不料却被一旁的林渊抢先截了话。
“小简！”林渊径直走了过来，双手扶住林简肩膀，颇有大哥气度地对他说：“不走就不走罢，为何说这些丧气话，无论如何我都护着你就是了。”
“你？”林简习惯性地想取笑他，又恍觉如今武云城的命运不正是操控在林渊生杀予夺的一念之间么，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那日商眉的剖白，剪烛人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无心无情么，罔顾一片痴心，更罔顾苍生性命。林简自己尚且蝼蚁偷生，却怀着悲悯的心向林渊请命道：
“林渊，你护不护得住我没关系，但是请你务必少造杀业，更要保住商眉和乔姜性命，家族如今行事野心太盛必引讨伐，他日若要弃车保帅缴械万人口舌，你便第一个舍弃我去成就你大业，我林简一生俯仰无愧，死生早已看淡，天下太平便是毕生所愿。”
“公子，万万不可！”阿斐被林简这句豪迈之言吓得心中一颤，他家公子托生天地不过十九年，可是师尊却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如若林简神思归天，只怕师尊再也承受不住这剜心之痛。
同样心如刀绞的还有林渊，他怎么也想不到林简风流无羁的外表之下，原来是这般执着刚烈的赤诚之心，而林渊情愿舍弃性命也要护住林简的一腔热忱，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舍弃了他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如此轻贱情谊竟比凌迟还要痛上几分。
林简的话犹如乱箭流矢扎得人心惶惶，商眉从内舍出来见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无心问他们缘何又起了争端，只把众人叫到了丹房一叙。
一进丹房，大家都习惯性地打量了一番，丹房重地，一向是修道之人密法所在，而这武云城第一天师的丹房，暗藏金氏家族的最高机密，商眉却毫不避讳地领了人进来，再观察内陈的器物，除却正中设有一口半人高的丹炉，左侧还有几面通着顶梁的木柜，整间屋子可以用简陋来形容。林简摸了摸炉灰，冰冷至极，恐有半月都未燃起过火星，想来商眉并不追求长生之术，因此炼丹一技并未有所精进。
林简有些奇怪，师尊法器早年散落四方，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拿得出手的宝贝，怎么商眉身为师尊的徒弟，这间丹房器室却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
“商兄，可曾......”
商眉正在拿着钥匙开锁柜，听林简有所疑问便转身望他，眉目沉着间已猜出林简心中所想，不等他问完便答到：“入无妄阁，越无相渡，至无我崖。”
林简明白了，原来商眉拥有的是本门悟道镜阁的钥匙。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师尊的法器终究只是外力，而依托师尊智慧存在的修法秘境，才是得悟世间妙法的玄门所在，无怪乎商眉的卦算之术如此精妙，师尊当真是好偏心啊，林简虽说可以直接进入无我崖，见到超脱物外藏身天地的问天君，却也没有进入镜阁学习的资格，这样的对比怎能不叫林简心里生出落差。
“阿斐，我也要镜阁的钥匙。”林简莫名难过，却不是嫉妒商眉，只因为师尊忌惮他开智的那份顾虑。
“公子......”阿斐颇有些为难。
“你家公子要什么你就给他。”林渊一直很好奇阿斐的存在，说是侍从，灵力确实高强到可以保护林简无忧，可是林简身为主子，却要眼巴巴地跟他讨东西，还要被驳回请求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林渊颇有少主风范，对这种不顾尊卑，忤逆犯上的侍从他只想训斥一番。
“公子莫怪，镜阁的钥匙乃师尊亲授，我确实......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肯给啊。”林简扯着他腰间的玲珑囊，难得林渊肯为自己出头，他便顺势戏耍一番阿斐。
“阿斐是你什么人？”林渊终于问出心中盘桓许久的疑问，从他们说出镜阁以及那一串哑谜，林渊就像个局外人被排斥在这师出同根的三人之外。“你和商兄师出同门，那你们到底师承何人？”
林简这才觉得自己今日顽劣过头了，有些严肃地道：
“阿斐是我的......”
“守灵人。”一旁冷眼旁观的商眉，忽然开始替林渊答疑。守灵人守灵识清明，不仅要传道授业，更要守心解惑，所以林二少主你根本无需进入镜阁学习，因为阿斐的神识和师尊的智慧是共存共生的，阿斐就是镜阁的主人。”
说话间商眉已经行到面前，朝阿斐恭敬地行了一礼，算是拜谢启慧之恩。
林简虽然把阿斐当成半个老师，却也没想到这人这么深藏不露。而一旁的林渊更是羞愧难当，想到林简和商眉的智慧皆是阿斐所授，更为自己方才的莽撞向阿斐行了致歉一礼。
阿斐谦虚地受了，忽又想起一事，向商眉诚恳地说道：“商天师，陈璧关结界实为我家公子所破。”
如今再谈此事也无甚意义，世间一切皆有缘法，林简的有心试探终究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但是同门既得相认，也需把罅隙摒除，冰释前嫌才好。
商眉敛着眉目瞧了一会林简，阿斐当初的一番指法点拨已然向他表明了林简的身份，他却执意要和林简进行一番较量，无怪乎这人夜袭千里也非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只是此事商眉早已知晓，再被提起时他仍觉得林简顽劣得让人头疼。
“师尊将你送回之时已经告知于我了。”
那日商眉前脚跟金宁汇报完，后脚师尊就找上了他。世人只知问天君常年游于方外，却不知他曾几次入世且都是为了门下弟子，商眉实在惭愧。
商眉损伤林简在先，自然甘心受罚，林简戏弄他在后，师尊便把结界破损的真相也告知他。看似公允，孰轻孰重，师尊心中早有偏颇。
阿斐心中长吁一口气，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商眉动用雪穗是为林简所逼，这只会让他家公子深陷自责之中。
林简又哪能心安理得呢，师尊太了解他了，之所以会将真相告知商眉，是顾及同门情谊，不希望两人都以心为樊笼，做出有违心中大道的事情，结果呢，没有林氏家族的步步紧逼，还有千千万万觊觎这方势力的饿狼环伺，商眉怀璧其罪，也不得不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林渊见众人不再言语，一直置身事外的他此刻才想起了来此的目的，遂向商眉发问道：
“商兄今日找我们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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