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1/2）

恰逢观天派五年一度的比武结束，酒楼门庭若市，多的是来来往往的江湖人。

不能穿着霜天门的门派服靠近吕仲武，那太显眼了，打草惊蛇。

眼前少年一解发带将满头乌发散开，他平素为方便行动多是扎成一束，漆黑顺滑的发丝披散下来，拢住脸侧，黑长的刘海半遮着他眉眼，轻佻又随意。严东升准备的金丝盘翎袍细腰敞领正是当下公子哥之间风行的样式，收紧腰线，显得身材挺拔修长。他往苏靳跟前站着，展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秦无羽垂着眼睛，朝师兄热情地眨了眨。

他娴熟得好像从小泡在成山的金子长大，活灵活现的纨绔子弟。从头到尾打量完，苏靳评价道：“伤风败俗。”

“你好生无趣，天天穿那套白竹不觉腻么？”秦无羽极嫌弃苏靳一成不变的穿着，照他的想法，苏靳长成那样就该每天换不重样的衣服，艳死漫山的花。

他撑开折扇，扭着腰走出门。

酉时三刻，太阳沉没在地平线以下，独余一点余晖苟延残喘。

少年手握剑鞘站着，天机剑安静地卧在鞘中，宛若蓄势待发的恶虎。苏靳清澈的眼瞳中映出灯火斐然的酒楼，每一点灯火都象征着几个人。久违的朋友围炉而坐，对饮长酣，聊起身边大小事；一家人难得出门吃顿饭，饭后可以去海边吹吹风看洒满海面的星星；商人在经商途中歇歇脚，叫上得力的手下喝一些不甚便宜的酒……这或许是人间烟火气最浓郁之处。

此时，他的三个同伴都在酒楼中等着宴席散尽的时刻。

侍女端酒倒茶，撤下桌上空荡荡的银壶，这位客人酒量惊人，这雕花酿口感醇厚，但后劲十足。他喝到第三壶尚面不改色，与酒伶谈笑风生。

“公子说话甚是风趣，不是本地人么？若是来过见过，怎么也不会忘呀。”酒伶挽着他的手臂道。

“若知道南海有这么可爱的姑娘，我绝不生在风松都了！”秦无羽笑道，他抿了一口温酒。酒的温度正好，“我慕名来此观潮，正赶上广募比武着实幸运，观天派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武师技艺超群，琴师手艺更是妙！”

一句话里几乎字字违心，观天派小门小派，依托租借观天台传扬名声，五年一度的广募比武说这好听，可来的多是些江湖人，鲜少有真正强劲的修士屈尊于此。

唯独夸赞琴师的话出自他真心，秦无羽要来琴，酒伶识趣地清出桌面将琴架于桌上，秦无羽问道：“姑娘方才弹奏的曲子唤作何名？”

“叫作《光离》，光怪陆离之意。为观天派师千绽所做，他喜好诡谲多变的旋律。”琴师道。

“难怪，难怪。姑娘所奏固然好听，但这曲子不该这般柔软！”秦无羽忽的坐直了身子，他一震宽袖，鹰钩似的手指轻柔地抚弄琴弦，继而跃动。武人拨弄琴弦犹如意欲拉动百石的弓，怒涛似的音律海沸江翻，震得桌上烛火摇摇欲坠。

犹如手持兵器杀伐、碰撞一瞬火花迸炸，又退半步稍缓攻势，一进一退，继而千百杀招纷沓而至，战意无遮无拦。短短一首曲子的时间他记下了全部音律，整场厮杀行云流水，丝毫不容喘息。他瞬间褪下那身放荡纨绔的皮囊，下一秒便要手持刀剑踏上沙场，琴音正是刀刃，锋芒毕露。

酒伶与琴师俱愣了，声至高/潮，秦无羽却忽的收了手，波涛似的乐声戛然而止，像是眼前有只夜莺被抹了喉那般令人难受。

酒厢的帘子动了，附近的客人纷纷好奇演奏为何中断，秦无羽道：“听闻广募比武的夺魁之人亦在此处，我正有意与之交友，将此曲献于他岂不正好？”

“想来他一定很喜欢。”酒伶称赞道，站起身，将他引往门外。

她向侍女问清吕仲武所在之处后转头招呼客人，秦无羽抱琴在怀，正漫不经心地望着楼下，听到她呼声之后才转过头。

与此同时，秦无羽已走到吕仲武所在的酒厢前，他先请酒伶说明来意，然后掀开帘幕，客客气气地鞠躬道：“诸位好。”

众人正喝上兴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皆是疑惑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已有人欲喊侍女。

秦无羽低眉偷摸着瞄去，吕仲武还未认出他来，于是更加恭谨拘礼道：“在下名为苏吉显，南栎仙武道士，请诸位原谅我贸然造访，我听闻霜天派断山刀吕仲武阁下在此饮酒，慕名已久，实在难耐激动。但不能因为我扫了诸位的兴致！”

“哟，又是个吕先生的仰慕者。”有人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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