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鬼话·六(1/2)
“这是客人?”
唐申并未起身相迎、仅是投以目光,略过萧晗之时,没有多作一秒的停顿。洛戈与萧晗未经招呼闯入他人别院在前,谁也没办法对他做出不甚欢迎的姿态指责什么。
洛戈早在门前就感觉到自己此举的不妥,他还清楚记得莫赟先前叮嘱过他应该怎样做,而自己面对陌生人心中虽有忐忑,却不认为会做不到这点小事。哪里想萧晗拿“大公子”激他,一下子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垂头道歉:“我……抱、抱歉……”
萧晗回过神,收拾好眼里的惊讶,打断洛戈的话:“在下萧晗,闻得霹雳堂所邀,心觉既然彼此在同一屋檐下,须得相互打个招呼,否则有失礼节。”
言下之意便是指责霹雳堂有事情拜托他人,却没有诚意不愿现身指教的作为。
“在前厅时,这位小兄弟多次提起阁下的推断,着实鞭辟入里、令人神往,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知阁下名讳?”
“雷越。”
“雷公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恕我直言,几曾何时,我们是否曾经见过面?”
“于我而言,此番是首次与萧捕快见面。萧捕快认为我面善,言下之意,莫非指我与哪位在逃罪犯模样相似?”
“在下的意思是,阁下容貌颇似我曾经的故友。”
“是吗,能与如今赫赫有名的少年名捕的故友相似,不胜荣幸。”
洛戈一脸迷惑,明明身旁两人所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偏偏又觉得并不是他理解的意思。正迷糊间,他的“大公子”对他摆了摆手:“你且去,我与他分说。”
这句话洛戈倒是听懂了,临去前不忘瞪萧晗一眼,里面满是对他曾经“出言不逊”的不满和警告。
待人走远,萧晗隐晦地打量过四周,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师兄?”
“还请萧捕快慎言,此为你我首次见面。”
不论神色还是表情,唐申丝毫不变,似乎在这之前,他与此人真的素未蒙面。
“……抱歉,我失态了……我只是有些太过惊讶,毕竟我从未想过会在霹雳堂内见到——”
“谨言慎行,雷越是雷家大公子,自然在霹雳堂。”
唐申将书卷搁到一旁,站起身,转身往门内走:“萧捕快,若你愿意与我交谈,屋内请。”
萧晗紧随其后:“当然。”
事实证明,官府的客房并不比客栈的客房来的更好,除了为装点其身份地位的摆设,那些缺少打理的木椅木床不见得更为舒适。房内十分干净,床褥整洁,甚至都带着薄薄的灰尘。
唐申站定在厅中央,萧晗在谨慎地确认过四周无人以后,一边阖上房门,一边道:“刚才那个少年,他十分维护你。”
“他与死去的那个人关系很好,大概是爱屋及乌。”
“我记得他提到那人的名字,蓝蓝或者兰兰之类的,听起来似乎是个女人。”萧晗的脚步带动地面浮尘,发出细微的摩挲声,走到唐申身旁后侧脸看他,“关于他们所说的一切,那个叫蓝蓝的女人、还有数日前被谋害的一家人,是你杀的吗?”
毫无疑问,唐申的出现让萧晗几乎不假思索地、将近来发生看似无解的杀人案归到他身上。或许是因为唐家一向的行事方式,或许是因为唐申曾经展示的手段,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数年不见,你变了许多。我记忆中的你,不会问这种问题。”唐申晃身避开萧晗,落座大厅上首,抬手示意他坐下谈话,“请。”
萧晗扫了眼唐申左手边的座位,从善如流坐在下首,并回答:“有些时候,人不得不顺应环境而改变。师兄你也变了,远远不再是从前那般的冷眼旁观。”
“你已叛出我堡数年,何必再称我师兄。”
“唐家堡归唐家堡,师兄归师兄。说实话,我十分庆幸如今在我面前的是师兄你,若是他人,此刻早已兵戎相见。”
萧晗倾身去看唐申表情,嘴里虽然说着庆幸,神色半点不见轻松。
多年前数月的相处,使他清楚知道在没有发生确切利益冲突前,唐申不会因任何人的言语冒犯哪怕是侮辱挑衅动手,但一旦发生冲突,纵使亲朋好友亦无妨阻挡其前进。遭遇其他同门,萧晗自信打不过尚且能逃,而面对唐申,他必须挖空心思去猜此人的目的、计划、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萧晗举手抬足间都带着拘束和警惕,唐申自然能够猜测到他心中思量,为此道:“出于好奇,我曾探听过萧家的情况,而若我记忆无错,你的长兄乃是正六品中府折冲府右果毅都尉,次长兄是从六品国子助教。”
“一门二郎文武双全且皆为嫡母所生,你身为庶子,今日见你却也不过一名捕快,着实不知你回去的意义何在。再看你的言语行事比从前来得更为如履薄冰,看来你在你父亲府上过得并不如意。”
萧晗双手一颤,而后紧握成拳,一时竟说不出话。
“前些日子我见过了末荼与末英,他们言语仍避讳提起你,想必还未放下。”
“……如意与否,不过唯心。”萧晗深吸一口气,摇头,“我已经做出选择,又哪里还能回到从前,苦中作乐而已。”
“如此看来,你也曾后悔。”
“我是否后悔,恐怕不是师兄真正在意的吧。师兄若想确认我这个叛徒的结局,如今也都见到了,师兄成为堡主以后,不妨拿我作例子,让下一辈以此为鉴。”
“讽刺我,改变不了事实。”
“师兄何出此言?”萧晗的诧异毫不作假,“我以为唐末徽的手段远远不及你,便是在当年的中立者间,他们多数也都看好你。唐邵策虽然有心扶持唐末徽,你尚且有唐宛凝和唐素生在背后,只要堡主一声令下、唐素生率天琊堂表示支持,谁能反对?”
萧晗说的理所当然,却听唐申道:“这么说来,你并未看透她真正属意的下任堡主并非是我。”
“什么?不是你,还能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是唐末嫣。”
“唐末嫣?这……师兄你乃唐宛凝的关门弟子,怎可能她属意之人会是唐末嫣?”
“你们只看到她收我为弟子、而我的表现远胜唐末徽,不曾想唐宛凝依仗的仅有堡主之位以及唐素生一方若即若离的人脉,唐邵策却得了堡中大多数同辈的支持。不仔细想,以她的心计,怎可能大方地将她真正属意之人像众矢之的般地立在明处。她收我为弟子,无非是在唐末嫣前树起一个靶子,以保护唐末嫣在即位前,安然度过唐邵策一方可能的针对和为难。”
“所以……唐宛凝表现出来对师兄你的看重,都是谎言?”
“未必,或许让我来日辅佐下任堡主的打算,是真的。”
“……无论如何猜,我都从未想过竟会是唐末嫣。”
无外乎萧晗如此惊讶,在他乃至所有唐家人的认知中,唐宛凝以及唐邵策两派的领头人就是唐申和唐末徽。而对于唐末嫣的印象,除了守正长老首徒以外,似乎就只有和唐末影两兄弟关系密切、与唐末徽纠缠不清……还有莫明地处处维护唐申,无论好坏。
联系唐申所言“辅佐下任堡主”之意,一瞬间萧晗就明白了,心道唐宛凝好算计,不仅为属意之人铺好路立好靶子,连未来夫婿都已经选好。再将心比心一想,若他知道他父亲百般培养,最终是为令他娶某个女人然后帮助其登上高位,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萧晗深感世事荒谬,多少明白唐申成为雷家“大公子”的缘由,他虽猜不到过程,却知道唐申所图:“我以为师兄身居雷家……是唐家堡的安排,没想师兄所求之远,非我能及。”
唐申回道:“你也不必刺探我,你所说的那些人,非我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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