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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金门· 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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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打扫居所需要一段时间,雷元江让近卫们各自去休整歇息。虽说习武之人不计小节,但在船上飘荡了一些时日,难免身上衣物都是潮气以及水腥味。

雷元江带着唐申踩着浮桥去往书房,临门时抬眼见小匾名作翰学阁,入门是摆放整齐的桌架。此地纤尘不染,梅瓶中插着新鲜的金菊,想必雷元江离开的这段时间每日依然有人细心洒扫。

“越儿,三伯对不住你啊。”雷元江忽然长叹一声。

唐申收回打量屋中装潢的目光,问:“三伯怎又出此言,莫非是指适才的为难?对外人的不信任乃人之常情,越儿并不觉得有任何委屈之处。”

“唉,我说的不是那个,而是你本可大大方方宣布自己身份归来,如今却要百般遭人为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还好,那些质疑你的人必不会太过分,但若是我没有留意的地方,指不准要受什么委屈。”

“三伯哪里的话,能与亲人相见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过多的要求便是苛求。”唐申轻声说道,“若非昔日三伯辨出唐门阴谋,或许越儿此生只拿三伯作敌人,连这点亲情都得不到。更何况我之身份一旦公布出来,唐门定轻易不会罢休,为了大局着想,这根本不算是什么。”

“别的事情,尚未发生三伯也不知道。这画舫之事你就不必劝我了,我岂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是我雷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你与别人的位置都不同,容不得他人指指点点,也容不得别人使唤。唉,若没有当年诸般事情,也就没有今日‘对面不相识’,怪我啊,要是当初能阻止大哥,又如何会到今日地步……”

“过去之事已成过去,三伯多想无益。亦莫要太苛责别人,毕竟不知者无罪。”

话如此说,唐申心中真正认可的可并非是这个。

雷元江不在亲属面前公布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是因为序位继承问题。适才听雷元江介绍,即便三兄弟之中的大哥雷元稹留有两个遗孀,但显然是身份不高的妾侍,连带她们的孩子也注定与继承权无望。一旦“雷越”这个身份曝光意味着什么,谁都能想得到。

但那又如何呢,他是雷元江的义子“雷越”,不是“雷季越”。说到头来,究竟是谁占了便宜还未可知。

唐申轻轻揉了揉眉心。

他惯于蛰伏,自敌人松懈之事出其不意一击毙命。但既然如今一入门便被强迫打开了这种局面,一味退让只会让人小看与欺负,索性放开手脚,换一种与唐家堡截然不同的行为方式,也好从根源杜绝他人找到两个角色相似性的可能。

雷越……或者说雷季越这个角色,从以雷元琛孤子参与进霹雳堂这盘棋中之时,可谓一步中了天元,一举一动都在别人观察之中。

雷元江见他面露疲态,关心道:“怎么了,可是没有休息好?一路回来河风是有些大,是不是着凉了,可要三伯去喊个大夫?”

要整理的思绪不少,唐申非为疲惫,而为心中闪过的千头万绪:“无妨的。”

他有感某些问题上自己是说不过雷元江的,所以转移话题:“义父先前派莫叔去往栎阳,近日可有消息?”

提及正事,雷元江总算从慈父状态脱离出来……或许不然。对于侄子交代的这件事,他显然十分上心:“正如越儿所言,那行监管之事的人,的的确确是个老熟人,只过去不知他名字,如今知道了。”

唐申道:“唐素生阅历于唐门中敢称第一,对于往日未曾涉及知识,自是第一考虑他,较为稳妥。同样的,此人十分难缠,若没有完全把握容易打草惊蛇。”

“莫赟行事稳妥,他去是最适合不过。”

雷元江似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笑。他走到书架旁,从中抽出一本厚重的蓝皮书册,抱到手里翻开第一页,递给唐申:“说唐门未曾涉及,其实不然。”

他以手指点书页上文字予唐申看:“数百年前,唐门外堡可不是如今纯粹的武林行走,而是创建了唐家堡一时繁盛者。只不过因为后来骇人听闻的内乱之变,才收拢了势力范围,作了今日模样。”

“但若非昔日内乱之变,我霹雳堂也没有出头之日。而这内乱之源,远远没有旁人看的简单,除却放权太多、涉及太广、以及人心之变,还有各门各派推波助澜的身影暗藏其中。”

唐申对此了解不多,再任性的门派也不会将自己门派失误以及挫折的根源过程全数详细记录下来,谁也不喜欢让后人揪着错处去点评。

毕竟“东边画了空西边,留与后人教敌手”,仅仅是“古人云”。当今江湖,谁会嫌自己面子太厚,嫌别人给的面子太多?

“越儿啊,你知世事绝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每一个门派,在江湖上都有它自己的位置,有一些事门派性质所定,有一些则是自己看准时机争取而来。企图去做一些超越它们原本位置之事时,所遭受的阻力绝非一星半点。说白了,江湖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结合体,当你企图染指他人利益,结果不必多想。”

雷元江浅谈即止,唐申对此完全能够想象。

不仅仅是江湖,人的一生,除了极少数超脱于外者,谁不是活在利益牵扯之中?

“不得不说,先前唐门将责任都推到青衣楼之举,几乎是无解的。人们往往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相信与自己曾经生死与共的弱者,远胜于相信灵关一闪的怀疑与推测。”雷元江将书册递到唐申手里,“对了,这上面多是我们家前辈平生对于重要事件的记录,越儿你多看看,虽是纸上谈兵,也能增添些阅历。”

固所愿也,唐申无有不从,自往书房窗前座椅坐下。

雷元江抬步出门去,窗隙间隐见他招来侍从煮好的滚水,嘴里哼着赣地方言小曲儿入来,从柜子里取出砂壶,捻了些陈茶伴着干末利。开水潺潺而落,撞入茶壶中,惊起大片水雾以及滚滚浓香。

他泡了两杯茶,到唐申对面坐下:“聚星商会那儿,我会让莫赟密切留意,寻求出手时机,越儿且休息好了过两日再问。现在主要是五毒教那处,眨眼大半年就过了,他们的事情还未解决。”

他闭眼深嗅茶香,浅呷一口:“封人家递来的名单,有点麻烦。稍后我会写信拜托丐帮派人一一核查,但没有一二个月休想有结果。这么多年,还存活着的人估计不是迁移,也很难说是否出什么意外。只当下转寒,不久也要冬至了,怕多生事端。”

唐申闻雷元江言语似乎不太乐意:“三伯可是厌恶那五毒教圣子?”

“厌恶说不上,我也非那因为不懂礼节便心生厌恶的小器之人,不过此人留在这里终究是个隐患。若非交换条件是我所需……唉,只怪大势所趋吧。”

雷元江摇摇头,笑容露出些苦意。

唐申并不知五毒教与之交换了什么东西,故刺探:“既然如此,不与他们交换也罢。三伯若有什么想要的,侄儿为您寻来,无需看别人脸色。省却了交换条件,三伯便无需苦恼了。”

他当然不会问“三伯你和五毒教交换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听”,又或者说什么“三伯我挺喜欢那五毒圣子”,甚至建议“咱们索性偷偷把人关起来不让五毒教知道可好”。

这种愚蠢的行为纯粹是在给自己找破绽、找死。

同样意义的问话,换一个着重点,意思便截然不同。

“这恐怕不行,人家早把报酬给咱们了。”

雷元江呷着茶水,感慨:“我的越儿就是乖,谁说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我看通通都比不上我家越儿。”

唐申一时语塞,默默垂首看手中书册。

雷元江摇头晃脑不知乐着什么,以至于后知后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哎?我说出来了?”

一连整个下午,唐申就在书房以及雷元江美其名曰为他介绍整个雷府中度过。

各个庭院,各个楼阁,雷元江都能说出些事情来。有旧日他们兄弟仨的过往,也有现在其中居住的人以及其中故事。

唐申从而得知雷家近卫除却其家眷共有五十名左右,盛世融与季成泺都是雷家近卫家生子,从雷元稹执政开始就跟随家主,人数占了一半有多。而余岳徐笙等近二十人,则是雷元江收服,跟着他七八年起的新人。比起旧人,雷元江显然更喜爱任用他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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