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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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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皎若白月光华。

风长晴跨过门槛张目望去,女子双眼毫无防备撞入他眸中,白净面上立即浮起薄红,微微侧过脸去。

一缕若有若无的馨香钻入他鼻窍中。

清甜,甘香。

与准备饲养蛊虫而装在石钵中捣碎的腥甜草汁,截然不同。

女子阖上门,请他们到屋中坐。

屋中洒扫的一尘不染,以至于他们落足之处沾染的泥巴痕迹分外明显。二人落座,目之所及可见家中器皿边边角角与缝隙皆纤尘不染,但这并不能掩去屋中摆设只有桌椅二三的事实。四处空荡荡的,既没有小巧的挂饰,也没有鲜花蔬果点缀,唯有数个扁圆的簸箕挂在墙根处,连这二三摆设都显得异常陈旧。

明珠蒙尘。

风长晴心底有一个声音轻轻叹息。

“屋中简陋无以待客,两位稍坐。”

女子招呼罢,翩然转向灶房,绽开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茶花,不由地吸引住了风长晴目光。

“啊啾!”

罗谷雨猛地打了个喷嚏,风长晴连忙把远去的思绪拖拽回来。

“少主。”他有些局促不安,压低声音对罗谷雨说,“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于鲁莽?”

不明对方底细,冒然深入敌营。要是触犯了对方禁忌,此处一并二十来户人家,手段花样百出,尚不知道应不应付的来,唯一能庆幸的唯有对方大祝由已然出行。

风长晴如此在心里小声地说,嘴上则慎之又慎,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意见。

罗谷雨只八风不动,抵达吴镇后他所见的一切与风长晴描述的大有出入,以至于风长晴接下来所有的言语分量都大大减弱。

风长晴无声一叹。

他不是看不透其中关节,但他还能怎样呢?当初出于谨慎他只在吴镇外围走过几遍,与地里庄稼汉子稍微谈过几句就被他们推搡着赶走,显然并不受欢迎……后来借助蛊虫想要操纵几人弄明白状况,往日屡试不爽的手段碰壁,叫他越发谨慎,所以现下状况他自己也很疑惑。

说话间女子便端了瓜果出来。

碧玉蜘蛛原本伏在他腕上,哧溜一下滑入袖中顺着手臂攀爬至脖颈,亲热的挨着他脸庞。他吃了一惊,趁着女子视线并不在此处,连忙抓起蜘蛛将它塞到衣服里,并拍了拍衣袍警告它不许出来捣乱。

木打的果盆里摆着滚圆的甜瓜,放在已经有些毛糙的方桌案面,水珠沿着盆侧滑落,沾在碗底,晕出一道月牙形水痕。

“奴家吴青娣,见过二位。”

女子叠手盈盈一礼,至小凳上落座。她身似扶风弱柳,开口却直接爽利:“二位如何称呼?奴家若有何处能够帮得上忙,大可直言道来。”

风长晴侧盼罗谷雨一眼,生怕自己少主开口就问“你知道蓝晋榷吗”,所以自然而然快速接话:“在下风长晴,冒昧打扰,还请吴姑娘莫要见怪。”

吴青娣轻轻摆首,鬓角垂落的两束细发亦跟着摇摆。她道:“此处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人拜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谈见怪?”

看来这位姑娘不但谈吐有度,还颇为通情达理。

风长晴此刻也对自己先前对于吴镇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忍不住又看了罗谷雨一眼,想要征求意见,却只能看到自家少主捧着甜瓜削起来。于是他只好继续道:“请问姑娘可是自由在吴镇长大?”

“自然。”

“那么敢问姑娘……今年贵庚?”

询问一个女子年龄是件十分失礼的事情,对于吴青娣亦不例外,但她眉头略微一蹙便展开:“已度三十个春秋,这……这有什么不妥或者怪异之处吗?”

三十岁?

风长晴抬眸看那剪水秋眸,看那朱唇琼鼻,很是惊讶这个女子分明应当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不过也罢,若已在此居住三十年有余,那么一十七年前的事情,想必她是知晓的,自己也不会白问。

“没有不妥。”他说,“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是吗?”吴青娣目露了然,抿唇浅浅勾起嘴角,又恰到好处流露出一点疑惑,“既然如此,奴家自然洗耳恭听,有问必答。”

风长晴沉吟片刻,试探道:“若问一十七年前的事,姑娘可还有印象?”

一十七年前,吴青娣十三岁,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一十七年,也是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若说短,几乎是眨眼罗谷雨便从一点儿大的孩子长成如今少年;若说长,偏偏搜寻多年仍没有蓝晋榷半点消息。

风长晴不由盯着眼前女子,难言的热切在胸中酝酿。

虽说蓝晋榷十七年前归来后一年才失踪,但他总有感觉,只要弄清楚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必能取得一大进步。

如果吴镇中有一个人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并愿意告诉他,他就不算一事无成荒废五年。最主要的是,对于罗立夏有个交代。

吴青娣略微思索一下,有些为难地说:“虽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十七年距今,期间发生诸事多不胜数,风公子所问之事,是否能够稍加确切?”

她没有一口回绝,风长晴看到了些许希望:“十七年前,是否有一名外乡人,领一子一女一妻,拢共四人来到吴镇寻人?”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吴青娣答的很快,几乎没有多少迟疑,完全出乎风长晴预料。

“奴家仍记得那人,中中的身量,样貌少有的俊秀,虽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但待人一团和气。阁下问及此事,莫非他与二位有所牵连?”

她一点就透,也无需风长晴回答,便接着往下说:“但奴家倒也不是因为他样貌才记忆犹新……只是说来惭愧,那是我们镇里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风长晴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什么——不,能否请吴姑娘告诉我们?”

“虽说不光彩,但既然阁下执意要知道,也并非不可。”

吴青娣垂头思索,复而抬首回答:“记得昔日那位阁下前来,是为完成其母遗愿。此人的母亲,便也是我母亲辈的人物,传闻家中早前曾与人有婚约,只可惜她对此并不满意,与于镇中过路的人私奔而走,再无归来。而后那位阁下转达的遗愿,是为再见双亲一眼。可惜她昔年做出如此举动,家中双亲背约羞愤欲死,在她离开没有多年便双双郁郁而终。”

“那么后来呢?”

“后来?”吴青娣闻言罢,面色略显茫然,“后来应该是离开了,奴家再没有见过他们。”

就、就这么简单?

风长晴一时间五味陈杂,满心尽是不可思议之感,张口难发一言。

五年来各种奔波磨难,最后为的只是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如此别说让教主满意,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五年前,教主指派让他来找蓝晋榷,他并不拒绝。

虽说他们风氏一族素来是天蛛使,并不代表别的氏族不愿意笑纳。且自罗立夏接任教主以来,最恨别的氏族结党营私——小道消息猜测,是因为忌恨当年蓝氏族内趁她闭关安排蓝晋榷与其妻子成亲,实际原因应该是出自一教之主权利考虑。如果被她猜忌风氏一族长年领天蛛使之职是另有图谋,那么不但这个位置要拱手让人,且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莫说以他一人换堂妹成为天蛛使候选,便是再多几个人,他们族内也必定愿意。再者回想起他十八岁的时候,蓝晋榷也曾多次在蛊术上指点过他,那时蓝晋榷可是被誉为百年来无出其右的蛊术天才。每每想到此处,又爱又恨之感在他心头萦绕不绝。

可惜天才又能如何呢,如今还不是落得一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反倒是罗立夏,过去老人们提起教中青出于蓝的青年,首要是蓝晋榷-蒙绕多提,其次是苗曲澜-香卡拉什,纵使往后十人也没有罗立夏的位置。而今那些人不是死就是失踪,反倒是罗立夏当上了教主,威严日渐益增……也就只有罗立夏十年如一日锲而不舍搜寻蓝晋榷下落。

风长晴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

“她双亲埋到喇里?”

罗谷雨已吃罢一只甜瓜,擦了擦手,如此出言问询。

风长晴暗中摇头:就算知道蓝晋榷母亲的双亲埋在哪里又如何,他们要找的是蓝晋榷,不是那些闲杂人等。况且人都死了这么久,莫非还能看出什么痕迹,或者索性叫起来问问不成?

“这个……”吴青娣顿了片刻回忆,而后不甚确定说道,“奴家也不太清楚。”

她立起身来,抬步走至堂屋门口。恰时天青云淡,直目望去,旧篱笆被日复一日起落的日光晒的略微发黄,青藤攀满整个架子,纵使入秋依然青翠。

她抬手,素色长袖滑落,玉指往远处山峦探去,穿过炊烟人家层层屋檐,指住那点葱绿:“从镇子西南边出去,沿着水流翻过土坡,镇里人多把过世的亲人葬在那座名为乌蓬山的山脚下。如果二位想要知道,大可去往那一处找寻。”

罗谷雨便也站起身来,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即走。自吴青娣身侧走出好几步,又见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似是才想起什么,对吴青娣说了句:“多谢。”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风长晴愣了好是一愣,眼见罗谷雨就要走出大门,慌忙蹭开凳子起身快步跟上。

“风公子,请稍等。”

他觉衣袖一紧,回眼看,斜里一只手正抓着他袖子。往上看,手的主人正略带着急地望着自己,察觉于礼不合以后连忙松手,羞红着脸说:“湘地鱼龙混杂,故而乌蓬山下常有养着犬群的守墓人,二位冒然而去会被当作图谋不轨。你且稍后片刻,奴家取一物予你,他若见了便知是奴家告知你们钱去的,如此作证明可好?”

说着,吴青娣往左右袖中摸去,奈何两袖空荡,最终取下腰间一块绑着珠子的长穗子递过去:“都是同镇,守墓人见此会卖奴家两分薄面。”

望着女子仍带薄红的脸,风长晴似乎又嗅到了他身上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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