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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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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申开门准备离开,雷季泷正撒丫子奔来,险些刹不住脚。唐申抬手扶了一下,见其手里扯着张宣纸,乍一看,上面字迹很是秀丽,只是涂涂改改,便是再秀丽也难以入眼。

迎着唐申目光,雷季泷下意识把手里东西往身后藏,踟蹰片刻,终是从他身侧跑过,对屋内雷元江呼道:“老爹,来做功课啦!”

屋内飞来一本书轻飘飘砸到雷季泷脸上,雷元江的笑骂同时传来:“臭小子说的什么,什么叫作我写功课?”

唐申没有多留,揉揉太阳穴,迈步走开。

今日审了整日账本,全神贯注下了好会儿棋,又被雷元江抓住叨了数个时辰,他颇是神思疲乏。若无意外明日或能得两分清闲,过后恐又要因雷元江一时兴起同去操劳宴会以及冠礼,期间定免不了种种不大不小的突发事件。

真是麻烦。

雷府傍水依山,景色得致,高低起伏,来去错落。 唐申呼了口气,把手拢入袖中,顺那路旁悬的火烛橙红光芒,沿着回去的路慢慢走着。

想想如今距离年末不甚远,他年末以前需得回唐家堡报道,否则唐宛凝定要生疑……不,以唐宛凝的性子,这数个月不得见他出现在视线里,只闻雷元江代他送去唐家各方据点的点到,或许现在便起了疑心。自己留了后手在外,目前尚不必忧心,待得此间事了,自去往唐宛凝网中投,只要时间赶在年前,便可及时凑上唐家年底晚宴。

沿途拐入一处小巧庭廊,见月色明亮使水面波光摇曳,唐申驻步,似为月色所耽,实则心中转念暗叹可惜。

相识第一年终究是无法与其度过,若是原本计划中那般在三年以后,他又何苦摆出这般冷淡作态?只怪不得天时,眼下相从过密,会叫人心生疑窦,于他、于他的计划没有好处,所以他仅能以雷家大公子身份去照顾客人。而如今状况,他“大公子”的身份尚未能稳,得看雷元江如何操持,他再见机行事。

思来想去,竟还是时间问题。苦恨日复一日看似久长,终究逃不了水磨功夫。

他站了一会,跟在后头的小尾巴莫秋雨终是忍不住摸上前来,小声道:“大公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唐申一声不吭站了这许久,莫秋雨可不认为那是对月悲春伤秋,翻捣腹中墨水要做锦绣文章。

唐家堡当杀手吃的就是耳功这碗饭,年纪与莫秋雨相当的唐门小子已经能轻松愉快辨别闹市之中的尾行者,便是对上狡兔三窟的丐帮也不弱,何况如今地广人稀月朗星稀?唐申心中冷淡,面上浅笑:“你为掩身形于草埔中穿行,却掩不住脚踏草叶声。”

莫秋雨心想也是,只他颇有些兴奋,心跳的动静都盖过了草叶声。再加虫鸣和风吹草动,总想自己没这么简单被发现。在唐家堡如此高压下生存下来的雷家很有些反跟踪方法,不说定将其逼的显形,扰乱绝对可行。一对一就派不上什么用处了,人唐家腿长跑得快又机警,一听风声不对就影子都没。更何况莫秋雨被雷元江结结实实蒙在鼓里,本又存着玩笑心思,转眼被发现算不得什么。

为自己失误找到借口,莫秋雨便搁置开,一边瞅着唐申表情,一边把心中所想端出说:“大公子,小泷他自幼被宠着,对人情世故并不通达,很多事情说不出口。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或许并非出自他本意,大公子请千万担待些。”

唐申一听,没有立即接口,而是深深看了莫秋雨一眼。

这话有点意思。

或者说,说话的人有点意思。

这样的话语,按情理来说应当出自雷元江之口。就是雷家近卫前辈,或是霹雳堂左右护法,都没有越俎代庖的资格。莫秋雨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雷季泷的发小?护法之子?他又是出自何种意愿说的这一番话,是雷季泷授意?还是他自身的意思?

若说是雷元江授意告诫,他不意外,毕竟是嫡亲血脉。若这个话头是雷季泷牵起的,那他可要仔细“掂量掂量”。

“言重了,我不曾有过怨怪的想法。”唐申不显山不露水说着,“倒是我要担忧,近来我与义父都在为年账忙碌,或叫义父疏忽了……”

他故意不说雷季泷名字,显得他似乎也在为处理他和雷季泷关系而感到尴尬苦恼,顺便刺探莫秋雨忽有此言究竟是出自别人授意,还是说暗中已经有人四处传播所谓自己不满雷季泷的谣言?

莫秋雨自然而然接道:“怎么会呢,虽说小泷爱闹腾,时而任性得紧,他对人其实很好,不会发大少爷脾气,对谁也没有偏见。他脸皮子薄,怕羞不知怎么开口,还常好心做坏事,可他心里对大公子你一定也是想亲近的。”

作为雷家小少爷,打小锦衣玉食,想要的应有尽有,哪里还会对别人有所偏见?不过由此可见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纯粹是莫秋雨个人行为。

唐申继续微笑:“莫小兄弟是其发小,所说定然不错。”

然而便是发小,也有主次一说,雷季泷尚且什么没说,莫秋雨却出来把该说的都给说完,显然两人之间宾主颠倒。今日莫秋雨敢代替雷季泷断言其对于雷元江在不通告家人状况下收取自己这个义子没有意见,改日不就敢对雷季泷吩咐命令指手划脚或者恣意扭曲?不过这种事雷季泷看似完全没放在心上,而莫秋雨也不觉得自己所做有错,雷家内部的问题真是不小。

唐申漫不经心的想。

有志之士自古不屑参与妯娌之事,雷元江能守住霹雳堂的繁盛已属艰难,如何还有心力去管后宅?而权力更替迭起造成后宅子侄辈的遗留问题,对于霹雳堂最终继承权有着很大影响,更叫事态复杂性再上几层。雷家几个女人现在虽没有动作,背地里打的主意不言而喻。她们针对自己已成定局,不单是忌惮雷元**睐,更是对雷元江底线以及权威的一种微弱试探。

想雷元江对内宅之事也颇为惆怅,不知心中可曾悔当初不狠下心将兄长遗孤扼杀?

唐申脸上多了分真实笑意,莫秋雨却对那句“莫小兄弟”耿耿于怀,闷闷道:“大公子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没什么,只想了想义父的事。对了,近日为何不见洛戈?”

莫秋雨哪是小器之人,相比几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雷季泷,武功好又任摆弄的洛戈显然更和他处得来,此刻一听唐申提到洛戈,也不知哪里生出与有荣焉之感,脸上多云转晴:“可能是看年关到了,洛小戈思念他师父,近日总是郁郁寡欢。我看他心情不好,就让他早早歇息了,大公子如果不忙,明日我把他叫来,他知道定很开心!”

唐申没有一口回绝,再与莫秋雨相谈一二,忽悠的小少年忘了自己为何而来,随后各自分开离去。

他却是知道洛戈跟脚,心道莫是要生事就好。

洛戈此刻在哪里?

他并不在莫府客房安憩,而是身着夜行衣出现在庐陵城中客栈一间厢房中,跪在一双藕色绣鞋前。

绣鞋的主人把玩手中织银面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掌心,垂眸观赏洛戈忐忑不安的神色:“说说吧,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回……回主上……”洛戈揪着膝前被他无意识揉搓变形的衣物,小心翼翼抬首瞄了一眼主上神色,嚅嗫道,“近日属下……属下哪里都没去……”

立在主上身侧的屠小满当即不乐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哪里都没去?这话说的不对吧,我不是让你去查一查雷家内部消息,看看他们最近都准备做什么吗?雷宅跟个铁桶似的,近卫都是过了几次筛子忠心耿耿的人物,我们花了大心思才把你塞进去,你告诉我们的结果就是你哪里都没去?”

洛戈小声道:“他们都很警惕,我、我不敢多问,怕惹麻烦……”

“你怕惹麻烦,就不怕主上不高兴?!”

“谨慎一点是好事。”主上抬了抬手制止屠小满喝骂,温声道,“我之所以选择让你过去,便是因为你为人老实,多看少说。若换作太阿,怕没两天便因居心叵测给乱棍打了出去。”

屠小满不语,眼睛一转,在主上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狡黠笑意。

洛戈方松了口气,又见主上把绣扇捏了又捏,端起茶杯来掂了又掂,长叹一声:“我想用这绣扇打你,奈何银扇纤薄无法着力。我想用茶杯砸你,又怕打坏了人家的茶具,划花了你的脸叫旁人生疑。”

洛戈一听,眼睛瞪大说不出话来,只俯**在地上重重叩了两个首。

屠小满也不笑了,默默垂头,眼观鼻鼻观心。

主上道:“你也莫要卖乖,我不吃这一套。常说棍棒之下出孝子,但这回打不得骂也无用,我心底终究不痛快。我心底不痛快的时候,就难免做出些有失衡量的事情来,你说如何是好?”

洛戈俯首沉默片刻,抬起身来,右手揪住左手小指猛地往外一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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