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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锦堂·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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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我怎么做?”

嘴角被揩过的地方,不知为何,竟有些发烫。唐申举袖掩了掩面,要再问问心蛊一事,抬眸发现罗谷雨正看他,擦了擦发烫之处,问:“我脸上……可还沾有东西?”

不经意间,亭外银杏闯入视野,杏叶已灿,层层叠叠挤在凉亭外,遭日光晕出金子般的色泽。阴翳一簇簇盖在罗谷雨紫衫上,凉风吹动,一片杏叶脱落,飘入他膝头蒸笼之中,正如某颗失了冷静躁动的心。

看风景的人却不知自己也成了风景,朱袖掩面时眉眼清冽,骤然下落,手指轻轻划过唇角,在白皙面庞上带出一抹绯色,叫泼天而来的泠泠冷泉酿成了桃花酒。

“没有。”罗谷雨微微一愣,扭头摸了摸鼻尖,“哩穿红衣服,还……”

习惯着冷色的人有些不自在:“还……什么?”

罗谷雨又将脸转过来,开朗一笑:“挺好看。”

霎时间外界种种颜色,再无一者能夺去少年眼眸的光辉。唐申生出一种冲动,只愿此刻能落笔作画,而纸上满满都将是罗谷雨的身影,管它什么银杏朱亭,什么万里晴空,什么如织行人,连寸厘亦无有。

并不知道自己在他人心中点燃了怎样一把焰火,罗谷雨又说:“哩忙,卜用哩做什么,既然他会来,剩下的我会想法子。”

往凉亭外看了眼,罗谷雨站起身,一手抱着蒸笼,一手随意拍拍衣摆:“有人来找哩,我先走叻。”

不刻,季成泺与徐笙迈入凉亭,站定在唐申面前。还未开口,忽觉周身一寒,不由抬头看了眼檐外高挂的红日。

二人回转雷府时已在门房处换过衣裳,同左右问,听闻雷元江似有要事讨论不曾从祠堂出来,便由徐笙提出将结果汇报予大公子。近卫们只晓得接回余岳,拿回半部账本,完成家主委托,既然身为近卫之首的徐笙如此说,也未考虑到府中尚有其他身份更高者,兀自散去修整。

烈日灼灼,已是午时六刻。

徐笙将半本账册捧到唐申手中,面带惭愧,不敢看唐申眼睛,低声说:“大公子,属下无能,未能救下余岳。”

听到徐笙自称属下,季成泺眸光微微一动,迅速沉寂。

“生死有命,今日是好日子,且按下不提。”唐申将账册翻开,看了两眼,抬起一只手来朝季成泺摆了摆,“我有事对徐笙说,你且去与姑奶说一声。”

季成泺称是,转身去寻雷玊玫。雷玊玫执掌府中诸事,虽近卫之事不归她管,于情于理,人手有所折损,都需令她知晓。

待季成泺远去,唐申才抬首,对面前垂头的徐笙露出一个略带凌厉的笑:“余岳已死,义父下一个属意之人,你觉得会是谁呢?”

徐笙嘴唇轻颤,知唐申猜到了他的心思,但他有把握无人能够证明这是他做的手脚,故此露出无害的神色:“近卫之中,实力与资质同我与余岳差不多的,大抵有二个,分别是成轩与叶广宜。他们二人都与属下相熟,必能助大公子一臂之力。”

并不意外徐笙对他话语中的深意避而不谈,唐申将账册放在腿上:“你可有探出,来者是何人,又将另外半本账册送去何处。 ”

黑衣人的话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徐笙思忖一刹,道:“那些人并未多话,多数身手一般,倒是寡言少语,无论下属如何言语上针对,也无反应。倒是其中武功最高之人,曾劝我投靠一个他们称为‘主人’之人。”

“似是死士。”

徐笙点点头:“行为作风与我见过的死士确实相似,只是这数量……有些多,实力却不如何。”

唐申不再说话。

他先前已有推断,有人暗中协助路唯明,而此人此势力,敢在雷家大办宴席之时动手,对雷家的敌视恐怕颇深。不论哪门哪派,豢养死士都是寻常之事,若如徐笙所形容,死士数量多却良莠不齐,这个窥伺势力的实力并不强,反而更像是曾经底蕴浑厚,如今落魄。

曾经底蕴浑厚如今落魄,又与雷家有仇恨,这么一想,莫非是因雷家之故而遭的变故?

雷家这架巨大车辇下碾过的势力太多,唐申也无法一一数出,只“青衣楼”三个字一下浮现在心头,同时还有洛戈、屠小满,以及数张有些许模糊的面容。

仅细微处可见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唐申若有所悟。

“你去吧。”唐申忽然说,作厉色的面容缓和平稳下来,“成轩也好,叶广宜也罢,你去看看谁更中用。义父那处,由我来说。”

耳闻大公子有立自己为近卫当之无愧之首的意思,徐笙压住心中澎湃:“是,大公子。”

徐笙离去不久,季成泺回转,心思敏捷的年轻小伙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开口就问:“大公子,属下有疑问。”

唐申抚着手里账册,似是有些走神,听得季成泺的话,并不气恼其多事:“他向我投诚了。”

季成泺顿了顿:“他害了余岳,往日也能害您。”

“所以,他不能留。”

发现自己心中所想与大公子不谋而合,季成泺眉眼舒展,轻声道:“属下去检查余岳尸身?”

“不必,他是心思缜密之人,资质比你深,你去查,会引得他心中生疑。”唐申道,“如无意外,今夜会生乱,你盯着他,必要时候……”

话未说尽,季成泺了然于心,欣然接受:“属下明白。”

看着长身直立在眼前的青年,唐申多多少少能够确定莫赟的用心。如果说雷府之中的护卫,是在头狼领导下所向披靡的孤狼,霹雳堂的教众,是追随鹰王的鹰群,那么莫赟以及莫赟手下出来的人,就是以主家意愿为一切的犬。狼与鹰虽然强悍,终究各有各的性格,不似犬,再多的是非,都不及主家的利益。

祠堂的门依然没有打开。

唐申猜测,雷元江并非不知道此刻何事正在发生,之所以迟迟不出来主持,是想给他表现的机会。或许早在得知账册被劫那刻,雷元江就已经派人守在路唯明落脚之处,一旦事情走向不妙……便直接掐灭源头。

唐申并不在乎不相干之人的死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无作为。仔细想了想,唐申让季成泺将莫秋雨寻来。

莫秋雨来时,身后跟着好些时候不见的洛戈。小少年脸色不好,据说病了许久,眼神似是蒙上一层灰,恹恹的。虽是跟着莫秋雨,洛戈并没有近身,远远站在树下,对唐申投以苍白的笑容。

莫秋雨倒是活力四射,秋高气爽还把自己跑出了一头薄汗:“大公子,你找我吗?”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对于眼前小少年的性情,唐申已经有所把握。既然已决定藏于幕后,他想要稍加试探,看看莫秋雨究竟能够做到哪种地步,又是否能成为他的助力:“秋雨,我要你去衙门一趟。”

“啊?”莫秋雨全然不知昨夜与今晨发生了什么,露出茫然神色,但他很快收拾好表情,认真道,“好,大公子需要我去衙门做什么?”

唐申如是这般简单地将由来说罢,隐去不必要之事,吩咐:“你去找孙捕头,看看新任三位捕快之中,谁是路唯明的眼线。我今日走不开,若你有所发现,可便宜行事。”

从来“便宜行事”四字,都是旁人告知唐申,今日自他口中落到别人身上,感觉确实不错。唐申惯于凡事亲力亲为,因为他的秘密太多,而对他人的信任度微乎其微。若非已有万全准备,他不会轻易对别人委以重任,更不会轻易试探新的处事方法。

莫秋雨脸上露出欣喜,初见面时对大公子每句话都要针锋相对的心情早已远去,不知何时起,他已经能够理所当然接受唐申的吩咐。更令他高兴的是,大公子既然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予他,说明大公子不拿他当只晓得胡闹的孩童看待,他也能派上用处!

莫秋雨顿时弯腰拱手,肃颜道:“谨遵大公子之命!”

小少年的欣喜与跃跃欲试毫不掩饰,唐申看在眼中,摆摆手:“你去吧。”

未有拖泥带水,莫秋雨迅速离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小伙伴,临去前同洛戈道一声有事出去一趟。洛戈所在距离唐申算不得远,几乎是一眼,唐申就看出洛戈听闻莫秋雨要离开时的平静,以及状似生病而苍白的脸下,那几乎遮掩不住的愧疚。

他已经知道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是谁,难怪那人会现身……如果是那群人,想来不会糊涂到以为一本半本账册能推翻雷家,所以他们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在账册上。

少时,莫秋雨连同莫家家仆数人自雷家出,策马向庐陵城。

至县衙,将近未时,莫秋雨发现县衙门前竟有不少泥瓦匠在忙碌。记忆中县衙十数年来从未修缮过门墙,其破落样貌几乎是庐陵一景,莫秋雨诧异下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快步往内。县衙中值守的几位自然知晓莫秋雨是何人,一路畅通无阻,见到孙捕头之时,人正绕着县衙踱步,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孙捕头。”莫秋雨将人喊住,“孙捕头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是莫小公子……我这是在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整呢。”听到呼喊,孙捕头停下脚步回头,诧异道,“今日不是雷府的好日子吗,怎么莫小公子竟出来了?”

左右人虽多,所幸隔得远,莫秋雨到孙捕头跟前,压低声音:“你这里新来的三个捕快,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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