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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命非我·惊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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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正是告别雷家的唐申。

半月来,他与雷元江相赠的白马一并自赣章境出,回到蜀中,途中用回了他自身的路引,曾过路无忌药房取补给,料该留意他的人必都留神起来,才慢慢来到金川村。

而金川村中的妇人,眼前满面恐惧的女人,正是他生母,杨氏秋兰。

早在许久前,唐申便暗中托外门搜查,事无巨细,得到与此身相关之人的消息。

说昔年这杨秋兰卖子换银以后,携着幼女回娘家,但是离异妇人名声本就不好,况且柯家家破人亡,又借口嫡长子路上染病死了,当下便有风言风语传她是不详之身,克夫克子。其二,杨秋兰作为柯举期正房,不能与其同甘共苦,反而趁其家道中落而离,又被视为不忠,于地方上恶名远扬。杨秋兰娘家因这些年杨秋兰独自经营的铺子而小有资产,其父母自亲戚间过继了一个儿子,因为流言越演越烈,为了家中生意以及小儿子着想,索性卸磨杀驴,将她赶出了门。

杨秋兰带着独女,被名声所累,在地方呆不下去,只能远走。孰知途中因为长相貌美,被歹人看上险些得手,虽幸得一木匠相救,仍是在额头上磕了一道伤口,留下了疤痕。木匠李亦并非地方人士,英雄救美处出了好感,便带她入了族,从此在金川村安定。杨秋兰取了积攒的银子给木匠到镇上开铺,木匠也不再用四处奔走,虽挣得不多,到底能维持生计。再后来,杨秋兰为木匠诞下一子,名作李修芹。为送李修芹上学,又因在纸张笔墨束脩上花销甚大,杨秋兰欲以其女换来银钱,供李修芹读书用。

金川村往北有镇,名作容镇。容镇被一江湖门派占据,自称侠义盟,勉强算个末流门派,盟中集了百人,在这方寸土地间横行。说来也巧,早前遇到私奔二人之中的男子,或就是接下调查任务之人,否则不会恰到好处来到此地,凑巧遇上杨靖熹,又遭侠义盟追踪。

“你想怎样?”

杨秋兰鼓足勇气发出的颤抖声音,将唐申思绪唤回。

两世记忆交织,上一回与杨秋兰相见,似乎已是久远之事。记忆中杨秋兰虽然无甚华美衣裳,终归是个美妇人模样,而眼前女人面色蜡黄皮肤粗糙,衣着陈旧色泽黯淡,以至于一时间,连某个时刻唐申曾有过的怨恨,眼下都变得乏于忆起。

“我尚未决定要如何。”并非故意吓唬杨秋兰,唐申两指捏过水满盈溢的茶碗,抿了一口,“你若不想告知他们我的真实身份,于我无妨,但我要在此处逗留几日。”

杨秋兰握着木锯的手仍未有松懈:“几日?”

“至我意满为止。”

两人不再言语,静静对视。

杨秋兰眉头紧锁眼尾低垂,双唇紧抵而嘴角向后,瞳孔放大,这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恐惧神情。若是一多愁善感之人在此,见生身之母如此厌恶恐惧自身,指不准内心要伤感一二,但唐申两世为人又怎会在意?不仅不在意,他甚至说:“许久不见,甚是好奇你每日生活,还望你收拾出一件空房来允我暂居,若我待腻了,自然会离开。”

杨秋兰能说不吗?她能,但是眼下她只孤儿寡母在家,而青年正是身强力壮之时,她不敢去赌惹怒青年会落得什么下场,她只能答应。杨秋兰已有些后悔自己在村头开口承认青年身份,引狼入室,若她不承认,村中人当会以为青年是讨债之人,面对青年威胁她自可报官,而不像现在一般不合情理。

通过杨秋兰的神色变幻,唐申不必多想都能读出她心中所思。

对于没有世家庇护,也没有门派可依靠的寻常百姓而言,他们唯一能够寻求帮助之处,无非是官府。他们将希望寄托于官府上,并没有错误,只是朝廷统治下官府的本质,是统治、是维护地方安稳确保无人生乱,而并非为民解忧,所以寻常百姓所为,终究是将性命交托他人之手。

并非所有地域的官府中人,都会屈尊降贵去一一处理民间琐事,官府终究人手有限,许多时候为了功绩好看,多民不告官不究。况且瑾朝以前,书本知识统统由世家把控,即便今日,十里八乡若出一个读书人,乡邻都能以此为荣。以此为背景下,愚民之多,再英明神武的官,有时都无法让治下所有百姓信服,毕竟想要以德服人,也得对象晓得什么是德什么非德。

江湖人通常不惧官府,说得难听些,他们是敢于拼命的法外狂徒,而寒窗苦读多年才能当官的读书人则比较惜命。世家似雷家,对地方掌控则远超朝廷,能达到纳官府势力为己用的程度。正道门派多会选择给官府三分颜面,行事前知会一声,而邪道门派则牢牢抓住其漏洞,肆意行事。

总而言之,唐申不惧官府,毕竟他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做,同样很确定杨秋兰没有如此行事的勇气。

勉强定了定神,杨秋兰道:“我晓得了……我去收拾收拾。”

杨秋兰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将手里木锯子放下,远远绕开唐申向外走。

青年没有跟上来,这无疑令杨秋兰松了口气,她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慌张的情绪,想了想,再次走入书房。

书房中,李修芹正举着笔发呆,眼角暼见杨秋兰进来,忙低头在纸上快速画了一个字符,然后故作勤勉抬头,问:“娘怎么过来了?”

他们家在镇上有生意,习字的笔墨纸砚虽谈不上好,有还是有的。

杨秋兰心事重重,也未往纸上看,道:“修芹啊,你……你表兄……”

李修芹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眼熠熠,快速放下手中笔,坐直身问:“表兄如何?”

“你表兄……或许要在咱家借宿几日。”

“好呀。”李修芹答应的飞快。

无它,“表兄”面貌令人一见便生好感,李修芹也不是例外。其次,他从未听母亲提及过外家之事,只知他那同母异父的阿姊出落得比镇里人家的小姐还要美丽,如今又见表兄仪表堂堂,未免更是好奇母亲的过往。更重要的是,他年纪虽不大,也看得出表兄的神态面貌与他见过的邻里亲戚不同,倘若母亲也曾在大户人家里生活,兴许是因为什么误会而不得不离去……不管发生过什么,眼下表兄来探望,这是不是隐示着那段过去能够抹除,他们家有一门亲戚能够守望相助?

对着母亲,李修芹并未隐瞒自己的想法,道:“娘,你还未同我提过,不知表兄是哪里人氏,名唤作什么?他过来可是为了探望你?他要留几日?”

为李修芹言语中的好奇与兴奋而不安,杨秋兰蹙着眉,低声道:“他的事情,你莫要多问,没事也莫要往他身侧凑,晓得了吗?”

李修芹面露诧异,正要问为何,转念猜测这样多年不见,娘或许心中有什么未解的疙瘩,便也就不问了,点点头。

杨秋兰见儿子这般的乖巧,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中惶恐难以抑制地涌上来,她紧紧将李修芹抱入怀中。她好容易才将孩子养的这般大,懂事又伶俐,还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她真不敢想象如果厅堂里的灾星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伤害了他的孩子,她要如何活下去。

“娘?”感受到杨秋兰抱住自己的身躯在颤抖,李修芹不解,“你怎么了?”

自知绝不能吓到孩子,杨秋兰决意隐瞒一切,放开李修芹强笑道:“没什么,家里没有空余的房间,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去我和你爹房里,你的屋子让你表兄暂住这几日。”

“我晓得了。”

其实家里尚有一间堆放木料工具以及杂物的房间,但是杨秋兰深怕唐申会趁夜报复,恨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儿子,护其安好,自然是要放在身侧。李修芹亦知道家中仍有空房,只他想想其中杂乱,觉得若是让远方来朋留宿其中,太过于失礼,所以并未发问。

一墙之隔,唐申坐在木凳上,并未挪动。以他耳力,土坯泥墙无法隔断他的感应,甚至不必刻意去听,杨秋兰与李修芹的对话,他探得一清二楚。

随后杨秋兰便简单地将李修芹的日常用物挪入自己房间,再搬去一床干净的被褥,再做简单清扫。李修芹本捧着书册与自个笔墨跟在后头,过路厅堂时瞧到唐申在看他,并对他轻轻招了招手,趁杨秋兰忙碌,便走近唐申,唤了声:“表兄。”

小少年又矮又小,疏于劳作的单薄身子挂着半旧不新的青衫,样貌寻常,唯有双眸略显清亮。

与唐申相处较多的少年,无非莫秋雨与雷季泷,二者都是膏粱子弟,眉目便也俊俏。此刻乍见李修芹这等农家子弟,也非是贬低之意,总是觉得相去甚远。

唐申自然不会将想法展露出来,看了眼李修芹手中书册,问道:“在读什么?”

李修芹精神一振,心道表兄果然与诸位堂兄堂姐不同,往日堂亲戚见面只会问他学得如何先生是否有夸奖,却不会问他正在读什么,因为问了也不晓得。心中雀跃,李修芹答道:“在读诗,早前先生说我试帖诗做的不好,让我多练一练。”

唐申道:“光是阅诗并无大用处,你先生可有予你出题,令你破解?”

李修芹面露难色,垂头道:“不曾……我已有近二个月未能去私塾了。”

“为何。”

李修芹毫无防人之意,张口就答:“怪那些侠义盟的流氓,因为大姊的事情不依不饶,害了私塾先生,不许我去上学。明明这件事并非我之错,大姊不孝私逃,爹娘也受害的一方,偏生要怪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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