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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外门·拾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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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中天,唐申回到住所,发觉今夜实属事多,门外又来了访客,身着灰衣的少年正双手托下巴坐在屋檐边,双腿不住晃荡。

少年瞧见唐申过来,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纵身一跃落到地上,胡乱拍打罢衣服上沾的灰尘与寒露。他年纪在十六岁左右,一侧鬓发梳成小辫,又扎作马尾,咧嘴一笑,也算明眸皓齿:“公子好,我爷爷喊我过来,给您捎二个消息。”

略倾耳听去,四处再无第三个呼吸,应当不是有人窥视刺探,唐申问:“你祖父是哪位。”

“外门大执事唐羽烯。”少年抬头挺胸说完,没有在唐申脸上看到惊讶之类的任何神色变动,抬手摸了摸后脑,耸肩,“就是今日接待公子那个。”

外门大执事唐羽烯,二执事唐潇,三执事唐穆然,四执事唐铎,五执事唐徕,以及面前少年,唐申其实都知道。早前说过,外门最主要的矛盾是资源之争,而作为外门五大执事,无疑是资源分配最大受益人。受益的并非只有本身,哪怕一些特定资源,譬如学习内功心法的名额以及个人对门派贡献度被固定,他们仍有余力在金钱可行的范围内为后辈护航。后辈对比其他人有更高的起点,如此资源一代代得以累积,身份地位的高低便显现出来。

只不过眼下作为初来乍到的内门弟子,唐申自然要表现出对诸事的不熟悉,对少年颔首:“你要与我说什么。”

看出唐申似乎并没有请自己进门坐坐的打算,少年瘪瘪嘴,但还是伸出两根手指,如实说道:“一个是唐出云,爷爷喊我跟公子掰清楚他为人,不要遭他骗咯。二个是其他公子姑娘留了好多东西,这里有单子,您有需要的啥子时候都可以取。”

说完,少年从袖子里摸出一卷清单递给唐申,唐申拿到手里展开,足有六张纸,每张都是密密麻麻簪花小楷。

还不及看,少年将手揣进袖里,清了清嗓子,仿佛背诵,一边回忆一边说:“唐出云生于瑾历十一年春,现年二十二,其母早逝,其父续弦,又有一同父异母姊妹。已以贡献度交换过十六章红莲刀法之中前十章,暗器手法摘星篇全篇,心法与轻功记录仍旧在中级,但据其姊妹所言其在外有遇,修行了其他心法。近五年来年末演武记录中他保持在前二十位,鲜有进入前五,不排除藏拙可能。根据演武表现分析,他以刀术为主,暗器为辅,轻功位于中流。”

唐申想了好一阵子所谓红莲刀法、暗器手法摘星篇,以及中级心法究竟是何物。

时间相隔太久,他关于内外门功法划分差异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况且即便是身为堡主弟子的他,也没能够阅尽藏书阁所有藏书,多只研习师傅言传身教的武学,涉猎过与本身武学相关的书籍。

不单是他,门中大多弟子都是如此,毕竟唐门武学藏书千万,过目不忘也难以做到全数兼顾齐头并进。再者,唐门武学多是家传,因怕外人偷学,每个种类都有一套不同的编写方式。如果没有前辈领路,很难凭借自己通晓所有固定编写的套路,更别提熟读。

剩下的就是老生常提了,唐门中功法也好毒药也罢,多是编号,编号并不按照强弱,而是按照收录时间,内门以外都难以摸清规律。外门如此随便取名空口大谈,唐申实在不知是哪一部分,也无从准确判断强弱。好在他虽然不知这些名字都对应着内门哪些武学,他大致记得唐出云的实力,因此并不为此忧虑。

“唐出云性情较为冷漠,唯利是图。”少年还在继续,“根据其他曾与他联手出过任务的弟子汇报,唐出云行动时常不折手段,好在总能达到任务要求。最近他遭举报在接取门派以外的任务,虽尚无直接证据证明,这点还望公子留神小心。”

话毕,少年摸了摸鼻子,飞快抬眼瞧了瞧唐申,又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我叫唐羙,羊字底下带火的羙,虽然我年纪尚小,八成同辈都不是我对手,公子不信可以去翻看演武册的。如果公子改变主意想换一个引路人,我乐意为公子效劳。”

不论是执事态度的改变,还是少年显然有人在背后指点的毛遂自荐,唐申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他并不介意与外门执事打好关系,也相信比起唐出云,唐羙未来的发展更为可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选择唐羙,以免必要时候杀人灭口还要承担损失。

所以唐申只是点头:“我知晓了。”

听出了唐申的婉言拒绝,少年肩膀塌下来,显然很失落:“好吧……打扰公子休息了,我这便离开。”

“不送。”

目送唐羙磨磨蹭蹭离去,唐申在门外站了片刻,确定再无人来寻他,回到屋中。

他重新点燃屋中蜡烛,洗漱一番,将光源转移到床头,翻身上床,再将少年人带给他的清单仔细看遍。

一夜过去。

清晨,唐申整理行装。

尽管并没有人要求他上缴千机匣、面具以及式服,这类物件上内门标识过于显眼,他通通不打算携带,而是寄存起来。不同于在霹雳堂,身份是大公子时自然可以恣意打扮,莫说背着伪装成剑匣的千机匣,便是着一身金缕衣也无人敢置哗。现今执行任务,首要当以轻便低调为主,故此唐申留在身上唯一与内门相关的,唯有匕首。

唐门式服经过多代改良,不但坚韧能防寻常刀枪,还有各种夹层暗袋方便携带暗器药散,各处暗扣保障携带之物不会轻易脱落。外门并没有固定的式服,更没有似内门式服一般方便的装配,但前世只身在外门,唐申已有一番着装习惯。

他惯于在里衣外着软甲,软甲摆长至过膝,为方便行动左右开隙,有立领护住脖颈。此与式服同出于一种工艺,质轻柔韧,仅仅是并没有夹层暗袋,被内门的大家戏称为续命甲。戴好手套,软甲外换上寻常布衣,为补携带空间之不足,束上可藏暗器的护臂,腰缠可挂载物件的鞓带,腿侧绑上暗器袋,将一干暗器藏好,再将匕首挂上。

最后披上直袖外衣,系好襟前系带,掩盖住一干利器,单从外观看,与寻常人无异。

收拾妥当后迈出门槛,天色仍早,外门客宿处所在偏外沿,来往人员更少。唐申回身拉拢房门,于木门细微的摩擦声中,侧过脸对一旁道:“何以来的如此早。”

半刻钟以前,唐申就感觉到有人来到门口,嗅到血气与药散融合的气味。现下看去,果不其然,一侧唐出云正双手抱臂,背靠着墙面,似是在等待他。

比起昨日浑身血水的狼狈,唐出云今日形容齐整,武服长靴腰悬一柄长刀,与普通江湖人一般的打扮。他本鼻若悬胆目如寒星,或是因时常皱眉,其眉心有一道竖痕,加以眸光扫动时冷漠神色,平添不好招惹的气息。

唐出云听他发问,扭头看来,双手抱臂姿势未变,只是直起身,答道:“不知你何时动身。”

任务并非直接交到他手上,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唐申将手中斗笠戴上,压下笠沿,再问:“任务是什么?”

“你可知朱仙驿?”唐出云如此反问,却并未想要得到回答,直接解释,“朱仙驿位处汴州,此次任务目标是勘测,将朱仙驿地形绘图,记录下该地巡防细节,以及百姓行动规律。”

不得不说,唐申有点意外。

如果唐宛凝想要他体验外门的艰辛,逼迫他服软,理应让他接取刺杀任务。内门的任务主要困难在如何完美伪装,外门的刺杀任务就是字义上的刺杀,除了目标的画像,目标所在、武力、一切都是未知,需要自己前去探索。二者差别巨大,容易引出地位落差。而比起刺杀,勘测类型的任务谈不上难,只尤其消耗时间。若唐申记忆无错,勘测任务主要是为了内门弟子的刺杀作铺垫,一时间他竟有些摸不准唐宛凝的想法。

莫非是因为勘测任务耗时更长,空闲较多,以此来让他有时间寻觅那些“对他重要”之人,好继续插手控制他?

心中念头百起,唐申面上声色不动,向外走去:“我需去无忌药房一趟,今日便可动身。”

唐出云不置可否,默默跟在他身后五步远处。感觉得出来,唐出云已尽量掩饰其打量目光,可惜这点掩饰对于唐申而言,还不如没有。

好奇心乃人之寻常,唐申没有理会亦不在意,至无忌药房写下数个药名,然后自药房执事手中取了一方药匣,以鞓带挂钩挂住。唐门的药匣并非是大夫行医所用的药匣,而是一个巴掌长、三指宽的木匣,形制有不同,是收纳毒或药的一种工具。此物内外门通用,唯一区别是外门弟子须得以银子换取,故此唐申并未遮掩。

待所需补给收拿妥当,二人不发一言用过早饭,至马廊取马,走出唐家集。

白马经过一夜修整,驮着主人,踏着地上泛黄竹叶,神采奕奕马蹄轻疾。瞥一眼身侧较它又矮又瘦的黑马,鼻中发出嗤嗤几声,他昂首挺胸不由又加快几步,显然是不欲与其同行。

待身后唐家集门不再能见,沉默了一路的唐出云轻踢马肚快走几步,稍稍越过唐申,扭头开口:“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也并不想知道,所以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既然此番任务是让我引导你,我必然会完成,希望你能够配合,否则……”

未尽之言显然是威胁,恰好,唐申亦是如此的想法。

此去汴州路远,路途便要花费半个月,二人一路向东,将近日落之时抵达了落脚之处。虽行了一日,他们仍旧在蜀中境内,落脚处还路过无忌药房。只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无忌药房不过是寻常药房,至多是隐约晓得其背后主人不一般罢了。

唐出云身上的伤显然一夜不能好全,又在马上奔波了这些时候,抵达时已气息不稳,隐隐有恶化迹象。入了客栈,约好明日出发时刻,他便直接去休息,仅让店小二取了些热汤送入房中。

客栈是寻常老客栈,不大,一并五间客房,想来接待过不少江湖客,许多桌椅上尚能看见刀剑留下的划痕。

唐申不觉疲惫,回客房也无事可做,索性坐在客栈大堂最角落的桌椅中,点了吃食慢慢吃着。吃食不是什么精细吃食,倒是添了许多麻椒与海椒,茶也不是什么好茶,解渴尚可,味道则不值一提。

门口不时路过挑着担子归家的摊贩,也有推着货车的货郎,秋风刮骨,他们含胸缩肩,每个人都步伐匆匆。随着客栈外暮色渐浓,灯笼里的火光渐亮,人迹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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