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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外门·破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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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血门一众并没有掩饰他们的行踪,甚至可以说大张旗鼓,拉着囚车游街。哪怕相隔半条街,都能够听到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拐着弯以大嗓门谈论今夜将会在城外胡家寨歇脚的计划,生怕别人耗费太多力气探听他们的去向。

若是救人心切,哪怕知道其中有诈,仍得参与博弈。然而这无法改变计谋粗糙的本质,在唐申看来,可以说粗糙到了罕见的地步……实在是一场好戏。

这种情况下,精妙的跟踪技巧显得无用武之地,白马寄存于驿站,唐申和罗谷雨混在人群里一面走着,一面尚有闲暇四处探看。小城对于唐申的吸引力微弱,除了敦煌以西,瑾朝疆域他大都走过,对于罗谷雨,或许不然。早前机关城所在微山湖虽也属于北方,只是惊鸿一瞥,后来罗谷雨长期身处南方地界,而今真实踏足北方,当能瞧出不少差异来。

总的来说南方衣着多显飘逸,轻衫便服,北方则以雍容华美为主。

一直跟到将近黎明,赤血门众终是闹腾够了,打城西出了新典城。

又行七里路,他们来到一座建有山寨的山岗脚下,同寨墙上的人打了招呼,消失在敞开又缓缓关闭的寨门之后。山寨门前燃起火把,光芒照亮守卫的衣着,显然与赤血门一致。

不知此处是赤血门的据地,还是旁的。

简单地观察山寨的情况,碎石块搭建起来的围墙表面长满青苔,仅仅稍微比人高一些,如果想要依靠这个形制的围墙来抵御敌人,纯属天方夜谭。想来守在围墙上的人也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故此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弩箭,但凡一点可疑之人出现在视野,便能正中其眉心。

在制高点射击确实占据优势,同样的,劣势也非常明显,在火把光芒范围里,他们比靶子还要明显。

“你打算如何做?”

唐申回过头,罗谷雨放下了背上的行箱,掀开顶上的遮拦,拨开探出来的白蟒脑袋,将手伸进箱中。他从箱中取出一只竹筒,竹筒比手腕略细,只有手臂一半长度。

唐申不由自主朝行箱遮拦与边框间的缝隙中瞄了一眼,敏锐的目光看到行箱里头有近十管与罗谷雨手中那支相似的竹筒,他猜测里面放着蛊虫。除此以外,还有一根备用的,以及一根雕刻到一半的蛊笛,加上罗谷雨腰上系着的,总共三根。

果不其然,罗谷雨解开竹筒盖子,一股黑色雾气慢慢涌出,在竹筒上方凝而不散。

蛊术与厌胜、方术等时常令人忌惮,正是因为其神秘以及捉摸不透。死在高超的武技之下,技不如人多少是个宽慰自己的方法,莫明遭受痛苦直至死亡却难以断言是何人所为,这才是令人心神惊惧之处。在雷家时唐申曾直面厌胜——虽然是计划之中,除却最前头昏倒并梦到久远之事那次,余下几回他其实保留了意识,当时情况打个比方,类似能够自我清醒的鬼压床。如果当时他选择权利抵抗而非借机将事情闹大,厌胜术能否真实影响他,终是未解之数。

过了三息,黑色雾气全数脱出竹筒,形状变换,唐申凝神一看,辨出那是许多细小的黑色虫子。

罗谷雨开口道:“这是梦蛊,等他们都睡了,进去把人带出来。”

看来罗谷雨对于沉船一事未放在心上,否则以他们二人,直接杀上山又有何妨。再狠辣一点,若想要斩草除根,唐申潜入寨中撒一剂唐门毒药,万事皆休。

“若是有异响或异动,可会醒来?”

“不会。”风轻云淡的语气下,罗谷雨带着绝对的自信,“天亮以前,哩打他耳光都不会醒。”

这招请君入瓮会如此简单吗?

打量过山隘显得略微稀松的守备情况,唐申心中摇头,安静地看罗谷雨将腰间蛊笛摘下:“笛声……会惊动守卫吧?”

夜深人静,骤起乐曲理所应当会吸引注意,何况蛊笛声音并不美妙?

罗谷雨笑了笑,摇摇头,蛊笛搁在唇边。

笛声并没有如唐申预料的那般响起,他隐约听到笛腔中传出些许动静,有如蚊呐,而后漂浮在他二人面前的黑雾朝山寨外墙飞去,快速于空中分散,直至细不可见。

俄而,寨门前哈欠声此起彼伏,又少时,那些站着的身影有些靠着墙坐下,有些径直倒地,一二鼾声此起彼伏。

“走。”

仅仅捞起白蟒,二人将行李藏在草丛深处,翻过矮墙,进入寨中。

往前看,灯火多聚集在山顶,中段光亮零星依稀,山偏矮,与山底寨门距离一里左右。

罗谷雨再次举起手中笛子,以笛声催促梦蛊自倒地之人皮肤裸露处飞起,此刻再看,飞虫们比原先胖了一圈,晃晃悠悠飞着。唐申故意落后,蹲身观察寨门内外足迹新陈,而后掸去衣衫下摆灰尘,追上罗谷雨。

以蛊虫开路,片刻便来到山顶,山顶仅有六间由石砖搭建的房屋,大致建成环形。关押代樘海的囚车停在正中空地,屋外摆着数张酒席,赤血门众正在饮酒用饭,好几名非赤血门打扮、猜测其身份是寨民的人于旁赔笑。

“城里吼了一整日,喊得老子口干。来来来,给把酒满上,咱们吃饱喝足,待会儿才有力气打架杀人!”

“是极是极,哎,我说你们这些人苦着脸做什么?我赤血门在你处歇脚,那是给你们天大的脸面,都给爷们笑起来!”

“对对,顺带这酱猪头肉再切些过来,这么一点喂猫呢!”

藏身屋墙后,罗谷雨观察片刻,见这些人大吃大喝至中途,可谓毫无戒备,正要指挥梦蛊出动,又闻惊变。

席面上,上一刻还在呼喝的赤血门人突然左右摇摆起来,场面无端滑稽。他们手里的杯盘条箸纷纷落地,十数人似一并犯了癫痫,片刻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四处寨民如何见过这等阵仗,大惊失色,先是定在原地不敢动弹,亦不敢去查看这些人究竟如何了,最终飞快往山下奔逃而去。

疑惑在眉宇间闪过,罗谷雨自屋墙后的阴影迈出,快步来到倒地的赤血门众身畔,低头查看。

这些赤血门人面色泛紫,脖子上青筋与双眼爆出,显然已暴毙身亡。

“都死了。”

摇着头,罗谷雨对身后跟上来的唐申说。

事发仓促,囚车里的代樘海惊起,脸色难看,道:“怎么是……怎么是你们二人?”

任谁听自己冒险营救之人口出这般言语,心情恐怕都难以愉悦,罗谷雨没好气回道:“啷个,不是哩期待呢那人,让哩失望了?”

走到囚车前,罗谷雨抓起栓门的铁链与锁,略微一看,直接捏着锁头双手一拧,铜锁便被生生扯落。思及身后十来个赤血门人这样简单便被药倒,而自己同族却在他们手下被关了一日,罗谷雨颇有怒其不争感,拉开囚车门,同时叱道:“别问了,哩心上人没来!瞧哩恁个没得用,是我也不要哩!”

显然被此话刺激到,代樘海难看的面色更白,呆呆立在原处,似是丢了魂。

“呆站着作甚,舍不得这儿?”

正要伸手将代樘海拽出,罗谷雨小臂被跨过来的唐申握住。他一愣,见唐申对他摇头,顿时领悟到了什么,跟着唐申往后退了两步。

代樘海见此,表情逐渐回复平静,嗤笑一声,自暴自弃朗声道:“都出来吧,他们要是真将我带走,你们的计划便是梦幻泡影。”

随代樘海话音落下,砖房门户里,荆家姊妹带着其他赤血门人走出。她们举止间满满的不情愿气息,神色阴沉盯着代樘海数个呼吸,然后对棘手的唐申二人拱拱手:“二位,如果我们哪里得罪了你们,在这里向你们赔个不是。二位也看到了,代先生与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并不会伤害他。所以还请二位不要插手这件事,否则……”

以目光指一遍呈包围状的下属,荆家姐妹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们也要付出代价。”

今时今处,罗谷雨如何还不明白代樘海是以自身为饵,联合赤血门一齐,预备在唐出云来救时将其抓捕?难以评价当下局面,他看了眼唐申,又看向代樘海。

“寨门足迹早已暴露你们在山顶设伏,尔等若觉得我们毫无准备上山,是否过于天真。”唐申可不吃这套威胁。

难知唐申所言以足迹看破她们设局的真假,心中忌惮更深,荆家姐妹狠声道:“莫要欺人太甚,此处可不似昨夜,有满江江水为你们抵挡烈焰,莫非你们要以血肉之躯扛火器之威?”

她们不提便罢,一提,唐申回道:“作为交易方,你们莫非不知霹雳堂每回发放予交易的火器除却金银,皆需名额。似尔等毫无名气之门派,能够取到几回名额?”

又道:“江湖事,江湖了。你们昨夜以雷火弹炸毁船只,伤及无辜百姓,将上霹雳堂黑名册,今后再无与之交易的机会。”

寻常人只想到侠以武犯禁,哪里知道事实上,江湖上层往往有联手制定的规则——不得大规模伤害无辜百姓,违者将遭上层门派联手讨伐。纵观整个中原,江湖人终究占少数,农、商、手艺人都出自寻常百姓。说句通俗易懂的,屠戮百姓简单,可过后谁来种地经商,谁来修屋织衣,又从哪里选拔弟子?

百姓乃万事之基本,比起刚建立不足百年的朝廷,江湖传承数百年的老牌门派世家对这句话的理解更为深刻。这是底蕴深厚者与新兴门派最大的差距,也是许多在大型江湖门派以及世家管辖范围内,百姓心向的原因。

赤血门门人惊疑不定,显然对霹雳堂条规一知半解。荆家姊妹对视一眼,娇美面庞露狰狞色:“不过区区二人,真要与我整个赤血门作对?”

从思绪中退出来,罗谷雨回一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们骨头再硬,功夫再强,难道能护住每一个亲朋好友?若你们再不识相离去,信不信我们寻出你等来处,查明与你等相识之人,通通杀个干净,令你鸡犬不宁!”

肆无忌惮之言,着实令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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