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烩新梨·闲凉(1/2)
怎会凶呢,分明可爱。
自觉心中词措不适宜形容男子,唐申垂头不答,拿住罗谷雨右手为其按揉。指下肌理结实、线条流畅,绝然无女气,唐申自己也困惑这等想法从何而来。
“非是如此意思,你误会了……近日/你似颇为嗜睡?”
罗谷雨颔首,抬起另一只手捶了捶背:“来中原前,没有赶过这么远的路,骑马尤其累。”
不擅马术之人觉得累,实能理解,唐申对此没有太好的方法,总不能说“我再为你捶捶背”这般的话,太过殷勤让人反感。他默默往罗谷雨手臂穴道施力,顺着肌理捋一遍,将人筋骨捏地咔咔作响,看罗谷雨因酸疼而蹙眉呲牙,又生可爱之感,觉得自己实在病得不轻。
为防再胡思乱想,唐申寻话来说:“你觉得代樘海会追上来?”
“嘶……他会。”恰遭按到痛处,罗谷雨倒吸一口凉气,“唐出云身上,有他下呢蛊,我能闻到他气味,走不丢。”
看来给喜爱的人下蛊追踪,是苗疆蛊师的常态,非个别现象。
想想代樘海于日前事件中的作态,唐申隐隐觉不详,此人为了验证自身想法,连其最在意之人都能伤害,再做出什么,也不足为奇。但罗谷雨就在眼前,唐申不认为这人会被一个蛊医比下去,按下烦忧,替罗谷雨将手臂按了遍,轻轻放下,问:“确定不吃午饭了?”
“嗯?我说过不吃午饭?”以手撑脸,罗谷雨回忆片刻,半梦半醒间似乎还真的说过此话,面色不改,矢口否认,“你记错了,现在就阔以走。”
薅一把桌上白蟒团,罗谷雨将布老虎按到其身边,屈指弹了下白蟒脑袋:“好好看着东西,不然,尾巴给哩都打肿。”
出了门,才想起来问:“哪里吃?”
唐申不曾来过朱仙驿,本身对吃食更无研究,二向客栈掌柜咨询。
掌柜笑答:“城中有仙飨楼,楼主与主厨一人,乃是都城御厨的同门师兄弟,切脍尤为出名。此外还有桂云楼、安东楼、淋香阁,招牌菜各有不同。若想吃些本地独有的,可去城南巷子逛上一逛,似茶干、汤包、锅贴,都能寻到。”
唐申回头问:“你意下如何?”
罗谷雨笑道:“一个一个来吃,先从那甚么‘切块’开始吧。”
打听到仙飨楼位置,两人离开客栈。
来到城中,仙飨楼正在最显眼之处,乃是三层楼阁,宾客如云。
跨入门去,顺着小二指引,他们来到二层,靠楼梯落座。
眼下已是午后,日光暖融融铺了遍地,客栈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于木地板上投下枚枚阴影,晃晃悠悠。过了午馔时间,二层却也客满半座,有些人打扮富贵闲适,有些人则略带风尘。
二人点罢单,呷茶闲聊。
罗谷雨问了一个好奇许久的问题,抬手指了指唐申头顶帷笠:“哩怎么老是戴着这个?”
谈及帷笠,玩笑地说,唐申换过的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在不适宜佩戴面具的情况下,许多唐门弟子也有与他一般的习惯,其普遍程度,可以说若在无风无雨之时到街面上抓一个戴斗笠的,比起逮用暗器的,有更大可能出身唐门。
此刻他所戴的帷笠垂白纱,恰好遮过脖颈,外人仅仅瞧得到轮廓。与罗谷雨对坐相谈时,自是掀开一侧,让罗谷雨看到自己面庞,回道:“人多眼杂,并不想要招惹麻烦。”
“哩戴着这个,别人才更来招惹哩吧?”罗谷雨说,“那个词怎地说来着……什么琵琶……还休?”
“……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休?”
偶尔,唐申会觉得眼前人在调戏自己,但他深知罗谷雨并非无礼之徒,便知当作朋友间的打趣。前后两世加起来,他并没有几个真的朋友,同门师兄弟间更似亲戚。偶尔见知交行止亲密,曾想若有一日能与罗谷雨关系如此,便也无甚遗憾。
摇摇头,唐申道:“此句不可用以形容男人。”
“没差。”
罗谷雨浑然一副“我不听”模样。
楼下忽喧闹起来,片刻,楼梯传来动静,好些人接连上来,吸引二人注意。
为首是一个年纪二十多的男子,一身紫色圆领袍,面貌寻常,双眼明亮,手臂各被两名女子挽住。抱着他左手臂的是一名尚不及他肩高,着桃红衣裙,穿金戴银容颜娇俏的少女。牵他右手掌的则是身形高挑,一身暗色便服,玲珑有致而样貌美艳,气质冰冷的女子。
此外,他身后三步还跟着一位藤黄衣裙,面色郁郁的秀丽女子。与前方莺燕言笑晏晏模样,她显得郁郁寡欢,有些格格不入。
队列末尾跟着两个男随从,两个女婢,一并八人。
上楼来之时,秀丽女子与唐申对上目光,脚步微滞。唐申不动声色抬手扶了扶帷笠边沿,无名指起伏微小、但实实在在轻轻点了二下。秀丽女子亦不动声色地挽了挽面对唐申那侧的衣袖,无名指同样轻点二下。
这是唐家内门弟子的暗号,不期而遇之时,在双方能够看见的角度以敲击的次数和手指传达讯息。尾指代表不在任务,无名指则代表正在任务中,敲击两下意味着空闲时刻可以相见,敲击三下则是事态紧急没有机会。
几乎没有人看到两人隐晦的暗号交流,除了看了这行人一眼后就把视线重新放回唐申身上的罗谷雨。待这行人走过,到栏杆旁落座,罗谷雨好奇问:“哩跟那个人认识?”
隐去一半事实,唐申点头:“她是旧识。”
在看到秀丽女子的瞬间,唐申就知道是同门。
唐家既然有伪装的训练,自然会有反伪装的训练。易容伪装的要诀,在于相像,在于符合目标本身。唐门的独门易容手艺毋庸置疑,但唐门弟子皆是武者,同样伪装成武者便罢,伪装成寻常人,行走步态与神情往往最容易败露。哪怕经过训练,唐门弟子终归是人,是人就无法时刻紧绷精神,总有收不住的地方与时候。唐申正是自秀丽女子的步态和神色,看出了同源轻功的影子,判断这是同门。
至于秀丽女子如何看出是他……大抵是他没有大面积改变容貌。
听唐申说是旧识,罗谷雨一手托腮,将目光转向那行人。
紫衣男子落座,随从与女婢站在后侧,三名姿态各妍的女子以他为中心各自坐下。罗谷雨的探看并未引来任何以为不怀好意的猜测,因二层大部分男子或窥看、或堂堂正正,都在留意这行人,琐语着“齐人之福”。紫衣男子似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迎着一干目光,定下一席面的菜,神色自如与左右女子调笑。
他们言语声音未有收敛,隔着三丈还能听得清楚。
娇俏少女紧紧挨着紫衣男子,揪着男子胳膊摇晃,撒娇:“相公,说好带人家南下去玩的,到底什么是时候嘛?”
美艳女子皱眉,轻斥:“小蕊,相公方从赣章回来,你应该让他歇息一阵子。且年关将至,相公事物甚多,此时带你出来已是疼爱你,莫闹。”
撅起嘴,娇俏少女道:“相公,你看六姐姐又欺负我,难得出来玩还要被说教,蕊儿好惨呢。”
紫衣男子笑着摸了摸娇俏少女发鬓:“好了蕊儿,听你六姐姐的话。相公也很想履行诺言,带蕊儿出去玩,但南方……近来我们是去不得了,须得等过这阵风头。”
少女蹭了蹭男子的手:“为什么呀?”
“唉,你家相公前些日子在南方得罪了一个大人物,现在南下,必然被报复。事实上当日若非有贵人攘助,怕是现在都难以脱身。”
“呀!”娇俏少女轻掩唇瓣,“相公可是替上面那位大人办事,什么大人物,会比上面那位还大?而且相公是那位钦定的,专门抓坏人,谁会冒天下之大不讳,为难相公?”
侧头与美艳女子看了眼,二人俱摇头,紫衣男子耐心解释道:“蕊儿,你自幼养在深闺,连都城都鲜少出,自然不明白。在都城,自然是那位大人最大,但在地方,强龙怎能压过地头蛇呢。我为那位大人分忧,已成了都城不少人的眼中钉,柯举期那群只知享乐阿谀之辈,怎肯给我助力?”
低头看到少女迷惑的表情,紫衣男子一笑:“我的错,怎的跟蕊儿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来了……听闻你二姐姐家的商队月末要往南边去一趟,你若真的很想去,何不问问你二姐姐?”
娇俏少女闻言扭头看了看一直面色不愈坐在旁侧的秀丽女子,哼了声:“什么二姐姐,不过就比我早些时候嫁给相公罢了。相公好心连着两番带她出来,平白的成日拉着个脸,活像谁欠她几百两掉钱眼里似的。哦我忘了,她商人出身,可不长在钱眼里嘛!”
停了二息,又说:“大姐姐冰雪聪明,三姐姐诗书双绝,四姐姐天籁之音,五姐姐体贴入微,六姐姐武艺超群……就她一个无一技之长。不过有个富庶的娘家,若非相公为人清廉,哼……”
“好了蕊儿,听话,别和自家姐姐闹矛盾。我们可不是出来玩的,你要是想相公下次再带你出来,你就乖乖的,好不好?”紫衣男子先是如此劝道,然后对秀丽女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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