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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烩新梨·荒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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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罗谷雨一行自县衙离去后,路唯明与妻妾入了别院。

自下午时分在医馆中探出消息,得知有疫,路唯明便打响算盘,欲至县衙避难。他是多年熬上了金榜,今年方至不惑,万般珍重性命。为隐藏自己忧心恐惧与打算,以免堕了一身官服的威风,他只匆匆带了妻妾,一干仆役全留在客栈,将怜惜百姓的样子从三分做成了七分。

本是盘算好的,拿个五千两出来,借此行事,面子上光彩。偏生跳出来个管闲事的蛮夷,没得怨仇硬要来拿他私事,着实可恨。越想越气,坐在冷椅中,身边没个正经伺候起居的人,暖炉没人升,想喝一口热茶也缺人张罗,路唯明脸色阴沉。

他心中憋气,场中气氛冷凝,观门户禁闭,把眉目横来,对准站在一侧的妾侍芍药,语气沉重地说:“芍药,你太令我失望了。”

芍药仍捂着胳膊,金眼睛苗人那一下直将其筋骨拿错位,她额头冷汗一路上没有停过。哪怕疼得厉害,耳闻路唯明责备,她面露羞愧,矮身跪于路唯明椅子腿侧,自责:“是芍药无用,令夫君受惊……”

并未像往日般手扶侍妾,又或温言说那些夫妻间不必效仿旧日主仆,路唯明不看芍药,而是目视前方,用冷淡中带着痛心疾首的语气说:“芍药,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同的。”

“婉娘与我打小指腹为婚,她于我,比起妻子,更似阿姊。阿桂是好,可她家趋利,只是看中我才华,想借我腾达。舒琴是个闷读书的性子,她有诗情才艺,多时候太过冷清。丹鹤倒是开朗热情,可她也爱胭脂水粉,那些我一个大男人如何懂得。莲莲知我冷暖,无微不至,奈何只会家长里短。”

似是话至伤感处,路唯明眼中带上了泪光,透着孤寂:“你没有婉娘她们随我的时间长,却仅有你是特别的,因为你见过我最狼狈的模样。旁人常问我,怎的不雇多些护卫?唯有我知道,我是个天生谨慎微小的人,我只敢将性命交付于你。”

“可你今日,实在让我失望。”

抬手击桌,路唯明俯看脚边女子,泪光成了冷光:“昔/**叛离,若非我冒大不讳收留,已是芦苇间一缕幽魂。今/**以此回报我,有道理么?”

芍药眼眶通红,强忍落泪,姿态更低:“夫君之恩,芍药涕零不敢忘,今日之过罪无可恕,愿自请责罚。”

拍桌声响彻,入门以来魂不守舍的蕊儿被惊醒,闻芍药之言,目露不忍,劝道:“夫君莫怒,六姐姐是武艺高超,能以一敌十。可归根到底,她终究不过一届女流,如何能够敌过那等……”

说着说着,蕊儿红了脸,扭住衣角,细声到:“那等英武男子呢……”

她说得声小,路唯明一时没能听清:“那等……什么?”

“无事无事!”蕊儿慌张摆手,转而指住秀丽女子,“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不循诫,非但不维护夫君,还任由外人辱说夫君,六姐姐又怎会与那人动手,落了夫君脸面?”

路唯明气在上头,一引一准,当即看向秀丽女子,眼中流露厌弃。

有些事情,再对他人三缄其口,他自家清楚自家事,做过的也不能骗自己没有。他向来视女子是他家私,虽为了救生死之急,不曾后悔将自家囊中物赠予他人顽赏,可即便是宝玉,缺了一角就是缺了一角,再难完整。

偏偏人离不开衣食住行,衣食住行离不开银钱,他为了保持纯臣爱惜羽毛,银钱唯从二夫人身上取。如此他不得不时刻带着此姝,叫其杵在眼前,每每看来,心中其实膈应非常。可恨的是,二夫人跟随他多年,一直无出。无子虽是把柄,也叫路唯明没了撕破脸皮的底气,无论此刻他有多腻烦,钱袋子的重量压过了心头火气。

路唯明眼底藏着扭曲,故作大气地挥挥袖,脸皮硬扯出笑:“阿桂心情不佳,为夫能够体谅。眼下天时已晚,恐明日还有许多杂事,不若早早休息。芍药今夜好好反思自己,便由阿桂和蕊儿伺候为夫安歇罢。”

一日之前,名作蕊儿的侍妾必欣然应允。她之所以与路唯明相好,经历说来也是离奇,她是都城贵门的小姐,某日私自同了婢女偷溜出去游耍,遭不良药住,为路唯明所遇,成全个英雄救美。她本天真娇蛮,贵门家规清严,从不知这档子事情,搭上路唯明这个个中老手,可不恰如那傀儡师手中的木偶,绊着了道?

只眼下她乜路唯明,蒜鼻阔口细缝眼闯入视线,觉意兴阑珊,往日钟爱的些许儒雅之气与威风统统变作鸡肋,于是说:“夫君,让二姐姐伴你吧,今日是我小日子,你忘啦?”

“如此蕊儿也早些休息……阿桂,你随我来。”

路唯明意不在蕊儿,关心状敷衍罢,站起身对秀丽女子说后,转身负手要往卧房去。

秀丽女子一直默默无言,此刻忽然道:“夫君今夜费了这般多口舌,定十分口渴,我出门去问问,看是否有茶水可用。”

府衙留有巡卫看护,一个女流之辈万万是逃不得的,路唯明以为这是二夫人的服软和讨饶,嘴角上翘露出不屑。转念想想,适才被那蛮夷吓得汗湿重衣,确实口渴,随口答应:“如此你去吧。”

芍药与蕊儿分别往别院侧屋去。

秀丽女子出了院门,神态拘谨地左右探看,没个使唤的人,只好顺着路一直走到前院。

先前说府衙里的人大都派出去,唯有袁县令所在县衙大堂被衙役守着。那二三衙役瞧见秀丽女子,开口问:“夫人这般晚出来做什么,今夜不太平,还请安歇。”

秀丽女子面露难色,似羞于见外男,以袖半掩着面,答:“实是夫君心烦口渴,又未带使唤的下人,便遣妾来寻些解渴之物,劳烦衙役大哥告之。”

值守间不得擅自离开,况且人手不足又多事之秋?衙役们多是青壮,看秀丽女子娇怯可怜,想路唯明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居然要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忙前忙后,心中鄙夷,口气先冰消雪融:“夫人见谅,我等不得离开。你顺路朝西,便是衙中灶房,灶房中有水,夫人可自取了。”

秀丽女子弱弱谢过离去。

路唯明在主屋内间等了一刻钟左右,秀丽女子才姗姗归来。她双手提着一水壶,颇显吃力模样,迈入屋中,温声细语说:“那府衙的护卫同我说,县令大人无心饮食,锅干灶冷,止剩这凉茶一壶了。”

他晓得自己这二夫人娘家有财,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望她去劈柴烧水断无可能,也懒得责备。不提口渴还好,提罢还等了刻钟头,他喉咙干如火烧,伸手道:“寄人篱下还有甚可求的,速斟一杯给我。”

秀丽女子应声,取过桌上茶杯,倒了水递给路唯明。

接过茶杯,入口以前,路唯明忽想起没逢入口之食必亲自为他检验的芍药,随后是对此姝无用的恼怒,一气将水吞入。冷茶入口,又苦又涩,路唯明仍是连灌三杯,苦得舌根发麻,不得不坐着缓上一缓。然而这冷茶没能浇灭他心中邪火,他盯着秀丽女子背影,百八十种折磨方法浮现,君子的外壳逐渐剥落。

秀丽女子转身,见他眼神,垂头,低伏做小:“我服侍夫君更衣。”

路唯明嗯了一声,看秀丽女子蹲身为他脱靴,在独处无外人窥探的昏暗中,脸上终于毫不掩饰露出得色。想他一生,才至不惑,出身低微却有功名加身,妻妾成群各个争奇斗艳,眼下又得贵人青眼,敢问世上还有何人能比他更成功?

越想越发得意,路唯明笑出了声,伸手预备捏起秀丽女子的脸,手抬了抬,忽觉无力,仿佛浑身骨头遭抽走,不受控制地歪倒在旁。初时他全然不知是何故,卯足了劲企图动弹,直至听秀丽女子冷笑一声,终于察觉有异。

秀丽女子脱去路唯明靴子,将这形如瘫痪的男人推到榻上摆好,站在床边,抬手自青丝间抽出簪发的长簪子。那是一根通体金色的发簪,顶上一粒暗淡的红玛瑙,并非金子所铸,而是铜。簪的式样早就过时,现今都少见这般式样,想来有些年头,但簪身光泽圆润,看得出主人爱惜,时常盘玩。虽如此,簪尖格外尖锐,比那钩子还锋利几分。

“夫君可还记得此簪?”秀丽女子抚摸着发簪,语气柔弱地说,“一去十年,回想年少时瞒着爹娘,与夫君掷瓦为号月下相会,历历在目。还记君那年手举此簪,信誓旦旦心比铜坚,说来日功成名就,便会以赤金与最好的宝石,为我重铸。”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不介意家中姐姐妹妹越发的多,每每目睹夫君与姐妹们海誓山盟,我都在心中小声问自己,夫君可还记得当时诺言?”

举着发簪,秀丽女子将之挥向床榻帘帐,尖锐的簪尖将布片割裂成一条一条,被秀丽女子扯到手上。她将布片拧成绳,抓住路唯明手足,用绳索将之牢牢捆在床架上。

路唯明面露惊恐,张口想要呼救,偏连声音都挤不出来,反被塞了一嘴枕巾,噎的两眼翻白。

秀丽女子声音依然柔软明亮,口中之言则令人发寒:“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没能等来君实现诺言,等来了君将我当礼物相让。自那日后我心中越恨,恨到无法入眠时,便起身将这根发簪细细地磨。夫君说得对,铜确弥坚,你看,我将它磨得这般锋利,它一点将断的迹象也没有。可是我心却断了,只好将这发簪,连同十年的情谊,通通还给你。”

对上路唯明眼神以及不断蠕动企图逃脱的举动,秀丽女子轻笑:“夫君别看了,芍药和蕊儿不会来救你。你不常说芍药外表坚毅但是内心柔软吗,她现在怕是在被中哭呢,什么也听不到的。至于蕊儿,呵呵,蕊儿年纪小,最爱英豪,我猜你今日被人吓得脚软的表现让她大失所望,一颗心正不安定呢。”

说话间,她已将路唯明四肢绑好,脸上情绪糅杂着怨恨、兴奋、以及恐惧,向着某子嗣满堂处,高举铜簪。

两刻钟后,守前堂的衙役再次见到秀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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