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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酿新梨·惊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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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最先为白鹿书院学子觉察。

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到底才思敏捷,谋而后定。白鹿书院的学子们依书院长召集,数十号人聚在一处商议,你问我辩,数刻钟后统一了意见,定下章程。

他们不耻下问拜访城中捕虫者,得知其实在昨日日末,便有不少达官贵人府上出现毒鼠踪迹,似是一夜之间遍地生虫。同时捕虫者提到一件怪异之事,他尤记得他尚未日出便开始忙碌,最先去的人家家里多是幼鼠出没,手指长短尔尔,顺着墙缝门缝入来;中间去的人家家里出没的则成了成鼠,拳头大小,又蹦又跃十分敏捷;到了下午时分,捕虫者亲眼在一户人家卧房里看到一只硕鼠,比巴掌还大,捧着床腿咯吱咯吱啃食,呲溜没了影。捕虫者与此家主人挪开床铺一看,上好的砖垒成的墙根被掘出洞。

仿佛一日之间,幼鼠修炼了绝世神功。捕虫者的孙儿比手划脚形容着。它们非但长成了硕鼠,还无师自通了无敌啮齿与九阴神爪,再高的墙再坚固的门都防不住它们。

学子们笑着,一一摸过了捕虫者的孙子,叮嘱这一家晚上莫要出门,离去商议。他们听后,对于鼠群的数量有了更加不详的猜想,忧心忡忡。转念一思,既然鼠群早已如入无人之境,为何乱况不在每家每户发生,而是最先于市集爆发?

这其中必有原由。

他们决意兵分数路,一部分将此发现上报,一部分协助城守巡卫巡逻,资历最长的则去往市集摸索调查。

乱况发生后,城中巡卫与衙役起初忙于击毙发狂禽畜,后来忙于搬运、安置伤者。得知鼠疫爆发的可能性,他们又奉命通知宵禁并且四下猎鼠,忙乱之中,余市集遍地禽畜尸体无人处理。

分去市集探索的白鹿书院学子,共五人,老院长的两名得意弟子李文意与胡裴珀,皆在其中。

朱仙驿是大镇,百姓有万,平常时自日起喧拥至月上中天,不厌其烦。宵禁了的朱仙驿,宽阔城途空空荡荡,夹道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却全数门户禁闭,连酒馆赌场亦销声匿迹。如此,黑暗肆无忌惮地弥漫,说它有形,伸手抓拿不住,说它无形,又沉沉压在身上,令人喘不过气。

无月,无星。

白纸灯笼数盏,挤开黑暗,被脚步声驱赶着,晃晃悠悠飘至市集前的街道。朦胧冰冷的光,照亮市集入口的木质牌坊,“开”字式样的牌坊,昔年涂上的朱漆早已斑驳,露出内里木头的颜色,偏将近底部的支柱处有一块深褐,显眼突兀,未知从何而来。

牌坊至市集前街的地面上,遍布大片大片的黑色污渍,凌乱的足印与间或的手掌印自污渍之中漫出,仿佛那些黑痕是地狱之门,今日门开,其中恶鬼狂喜奔逃。

灯笼光无法延伸入牌坊深处,满目黝黑,想来单在市集门口站着,无法得知内里如何。五名白鹿书院学子驻步片刻,再次举步向前,迈过地上污渍,踩出“哒哒”细微又粘腻的声响。他们手中灯笼光一半照着前路,一半照着他们身上青袍,照着他们以缚带束起的右手广袖,以及反射着幽光的三尺文剑。

随着灯笼晃动的节奏,文剑剑柄末的丝穗也摆动、摇晃。五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极大极长,丝穗也拖得极大极长,宛如一颗颗悬空垂发的女人头颅。

市集中弥漫着古怪的气味,五人尚未看到来源,脑海里便自然而然浮现某物腐烂至深、渗入泥底的画面。一步一停,目光触及的第一个死物,是一匹横在路中央的马。这应当是正值壮年的马,能容七人并肩而行的路,它横着占据了大半,白森森的骨骼上粘着说不出是肉还是内脏的怪色粘稠物,头颅上眼眶空洞洞,脸颊压着半片掉落的枣红色毛皮,微微卷曲。

五人几欲作呕。

幸已入冬,气味并不冲鼻,如此他们强行忍住,高举灯笼四照。

五人曾来过市集,尤记得此处是肉铺,近处是鱼铺,那处是斗蝈场,远处是禽笼。记忆中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逝,现世里,肉铺门前桌案被从中截断,一边碎成木板,一边两只桌脚得以幸免,倒成三角状,剁肉刀躺在底下。鱼铺里,盛水的盆子残破,鱼没有腿,失水后层层叠死在一处,蹦远的那些,大都半尾身子被践踏成泥。斗蝈场棚屋坍塌,陶缸瓷盆无一完好,禽笼处鸟羽四散,几乎每一片都染上黑色污渍。

惨败之景寂静无声。

凭空一声脆响炸裂,汗毛倒竖,五人中某人惊叫,倒在同伴身上。余下四人汗浆直出,迅速转身,将灯笼转向声响来处。

是半片碎瓷。

神色一松。

数声绷紧了的笑声轻起,五人之一伸足踢了踢瓷片,调侃:“柏之何以大惊小怪,此地寂然,纵那恶贼是高手,也不能在我五人眼皮底下靠近,怎才进市集就被吓破了胆?”

足踩瓷片被吓一跤的遭同伴扶住站直,吞咽唾沫,辩解道:“却、却非是惧怕恶贼。”

“不是怕恶贼,莫非是怕鬼?”

几人摇着头,拍拍柏之后背廖作安慰,继续往前。这回,他们没有站住干看,而是借手中剑,翻动地上杂物,企图寻出些线索。

柏之缓了缓,落后几步,赶忙快快跟上,嘴上说:“唉,几位师兄祖籍皆在外地,怕是不知朱仙驿当地传说。”

“神话志怪,如何能当真?”几人权当他挽回颜面,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不知柏之有何教我等?”

柏之沉吟片刻,问:“师兄可知,朱仙驿‘朱仙’二字由来?”

四人之一回答:“曾有耳闻,传说此地久远之时乃是一位仙子的洞府,那仙子擅种一种名作朱果的仙果,食之能治百病、续断肢。旧时环境恶劣,附近古人多来求仙子治病,仙子貌美且心善,每每施以仙果,救死扶伤,功德无量,举月飞升。后人为纪念她,以她之名作此地之名,故为朱仙。”

“师兄说的不错,但是本地还有另外的说法……”

“哦?何等说法?”

柏之想了想,道:“传闻某日,古来帝王驾临,向仙子求仙果救其爱人,仙子见之,从来怜悯世人困苦,今日竟不允。元来,那帝王是个暴虐冷血之辈,以暴政统治底下百姓。他为博其爱人一笑,曾逐马上街,取绳为套,随手掷出,套中百姓便拿绳牵住,让其与山间猛兽相斗,自在旁饮酒作乐。偏上天不仁,万般垂爱与他,他曾食龙血能身化巨龙,吞云吐月与天同寿,凡有想颠覆他的,无一成功。”

“帝王百求不得,恼羞成怒,化身巨龙与仙子相斗,七七四十九日不止,天地变色,血流成河。百姓愚昧,深恐帝王迁怒,便欺骗仙子,将其出卖,如此仙子不敌,仙果叫帝王所得。可仙果乃是仙子之物,仙子不愿助纣为虐,帝王夺去以后,一夜百果枯萎。帝王大怒,即将仙子削成肉泥,以其血灌溉果树,得最后果实一枚,耀武扬威而去。”

“仙子被时人所欺,心中憎恨,怨魂久久不散,徘徊此地。帝王听闻,嗤之以鼻,推平仙子洞府,建起凡人之城,并将此城名为‘诛仙’,诛灭的诛,将仙子怨魂永世镇压地底。不知道过了多久,二朝以前,才有天子觉得‘诛仙’戾气太重,更改成今日之名。此后,朱仙驿中时常有人说,半夜会听闻怨魂哀泣,更有人口口声声言撞见……鬼怪。”

许是柏之不擅此道,四人听后不觉恐怖。李文意更是举剑,直指一侧挂幡,道:“哈,神鬼有何可怕?我此剑,下能斩逆臣,上敢谏帝君,心有前路朗朗,惧它宵小祟祟?便是鬼怪敢来,亦如此幡——”

手起剑落,挂幡被削去大半,垂落于地,一抹黑影毫无征兆出现在五人视野当中。

五人呆怔。

只见那黑影赤足披发、身着单衣,分明是个人的形状,浑身上下从手指指尖到耳根,却有蚯蚓一样的黑色痕迹爬满皮肤。它似是从一侧禽舍出来,禽舍门开着,门后阴影里隐藏着什么,黑暗在蠕动。

这是什么?

迎着五人的目光,黑影缓缓抬起了手。

数不尽的灰毛耗子自禽舍门涌出!

它们身形足有半只家猫大小,浑身细毛如短针,双目通红,口角流涎。

不知眼前是人是鬼,五人大惊,勉强聚在一起,挥剑劈向鼠群。可灰毛耗子太多了,一只挨着一只,动作敏捷能比狸奴,他们并非真正的剑客,无法做到辗转腾挪随心,眼见就要淹没在鼠群之中——

“戎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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