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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彩狂埃·容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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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趴在地上,棕白二色的衣裳遍布血渍、泥土和枯叶,衣袖与衣摆有许多挂损,应当是奔逃了有一段时间。三人下马靠近,首先探其鼻息确认少年郎并未殒命,才将人翻过来,尝试按其人中将之唤醒。

然而少年郎并无反应,

对于判断高空坠落的伤势,唐申可谓至有权威,他抬手在少年郎身上简单一量,触其胸肋略显不平,便有了思量:“或是冲击至内腑震荡,有骨裂之像。”

其实三人都会些许紧急时处理伤口的法子,但终究非正经大夫,少年郎周身肌肉散软不似武者强健,他们也不敢为其治疗以赌其自愈体质。眼下少年郎昏迷不醒,黑衣人又已命丧黄泉,三人总不好将少年郎留在原地令其自生自灭。他们稍作商量,决定继续往目标方向走,同时带上少年至下一个城镇,寻大夫看病。

一个时辰后,天色彻底昏黑,他们抵达了去往姜家村必经路途上的小镇,暂时安置。

镇上大夫被请到客栈里来,见少年郎浑身血污,面不惊色不改。只把少年郎脉象一捏,骨裂处两手一按,最后绑带一缠,取罢报酬吩咐药童稍后送药过来,显然是老手。

虽不差银子,与少年郎素不相识,做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见少年依然不醒,三人各自洗漱修整。师天徒惯是老妈子似的温和人,待药童送来药,便去问店家借炉熬药,担起了照料少年的重任。

唐申简单洗了把脸,掸去外衣灰尘,面对顺着窗壁外沿爬来自己屋中的白蠎,已是见怪不怪。他刚动作略笨拙地将白玉似的蛇抱起,转身就见外头罗谷雨开门进来,嘴里说着:“怎个老是跑到别人屋里头?”

白蠎顿时把脑袋往唐申臂弯里藏了藏。

有一瞬间唐申觉得自己像极了庇护顽童的败儿长辈,转念又觉白蠎并非人,何必以人的标准来要求,于是心安理得轻抚白蠎肥身子安慰,说:“它想来便让它来罢,只消不是引狼入室,又有何妨。”

话说到一半,想到白蠎如此亲近自己,自己又其实别有所图,可不正是“引狼入室”吗?

掩住笑意,唐申问:“多布是如何一回事?”

“时日短,不听教。”蓝蟒分明已露出蔑视挑衅之色,似是失控前兆,罗谷雨倒是淡然,“还有它到要蜕皮时候,最近脾气不会好。”

“原来如此。”垂头看一眼赖在自己怀中一动不动、用尾巴紧紧勾住自己小臂的白蠎,唐申继续提问,拖延时间,“这几日,可有想寻到宁家以后,如何打算?”

“先看看。”罗谷雨如实说,“看看他们做的什么,过的好不好,家里有什么人。”

说着,罗谷雨抓了抓耳边碎发:“和哩说老实话,我一直在想、不觉得亲身生我的……女人还活着,不然她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不闻不问。”

安抚白蠎的手微不可闻地一顿,唐申颔首,表示赞同:“舐犊情深,你说的有道理。”

提到生身之母时,罗谷雨的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许是罗立夏太过于强悍,许是早已认可其多年养育教导,以至于罗谷雨心中关于“母亲”这个词的想象,容不下第二个人的身影。不过在提及“父亲”时,他的心情仍然复杂:“哩们中原人不讲究只娶一个妻子,如果宁承安有其他妻子和孩子,我可能不晓得怎地面对。”

罗谷雨看向唐申:“哩面对雷季泷呢时候,是甚么感觉?”

如何面对多年不见的生父续弦以及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是一个好问题。

若与罗谷雨身处同样处境,唐申说不得也要深思熟虑一番可能发生的未来,以及自己应对的言行。然而事实上,无论是面对雷季泷,还是真正意义上有一半血缘的李修芹,唐申心中并无波澜,甚至在盘算着一些不能与罗谷雨明言的计划。想了想,唐申说:“并无什么特殊感觉,毕竟我与季泷只是义兄弟。我蒙义父错爱已是今生之幸,其他不敢多想。”

这话是假的。

罗谷雨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

点点头,似涉及这个话题顺口一问,唐申道:“有一事……若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答,且当我过分好奇,想要问你。”

“哩说。”

“你先前曾说你无法丢下你娘亲与妹妹,但若宁承安并未另外娶妻,或你生母亦依然在世,二者只是身有苦衷,你……可真的希望认祖归宗?”

“我不敢这样想。要真是,我也没得方法。”罗谷雨苦笑,“如果他们需要我,我会尽力帮忙,其他的……我甚么承诺都做不得。”

凝视着唐申,罗谷雨眼里藏着淡淡的落寞:“我是不是很卑鄙?”

自知十分恶劣卑鄙之人摇头:“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便无法弥补,与谁辜负谁,或者谁欠了谁无关。”

二人沉默。

半晌振作精神,趁白蠎不注意,罗谷雨迅速揪住其尾巴,企图将其从唐申怀抱里扯出来:“起来,老缠着别人,像什么样子?”

白蠎原本正安逸,享受着从只会叫自己驾马、看鼎的自家主人身上永远得不到的呵护与宠爱,同时听着二人气氛融洽地聊天。陡然遭罗谷雨猛地一惊,它呲溜一下,竟贴着唐申中衣衣袖钻进去。唐申亦惊,白蠎身躯冰冷又如此贴近,令他脊背寒毛倒竖,连忙按住衣袖,与罗谷雨一起企图将白蠎拽出来。

罗谷雨大声斥责:“吉河!出来!”

被主人吓得一抖,如此凶巴巴仿佛下一刻就要打肿它尾巴,白蠎哪里肯轻易出来挨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它乱拱一气,绕到唐申后背,死死卷住人下肋,将脑袋藏起来。

两个大男人,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却因为怕真的弄伤了白蠎,不敢真的使劲。两人手忙脚乱,一不留神松手,白蠎连尾巴都缩进了衣袖,牢牢盘住它的庇护不放。感觉白蠎几乎要顺着前襟爬入里衣,唐申隔着衣料一手按头一手按尾,道:“我按住它了!”

“我来抓它!”

罗谷雨应了声,不假思索拽落唐申中衣衣带,扯开其衣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罗兄?雷兄?”

扭头去看,师天徒从半开的门后探出头,他看看左侧将贵公子衣衫从肩头推落的苗人,又看看右侧衣衫不整的贵公子,纳闷道:“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抓蛇。”

说话间,两人合力把盘在唐申背后的白蠎拽出来。罗谷雨往白蠎尾巴上甩了两巴掌,拉直蟒身狠狠打了个结,唐申对白蠎委屈极了的眼神视若无睹,边整理衣襟边问师天徒:“怎么。”

暗笑自己越发喜欢胡思乱想,师天徒回答:“那少年郎醒了。”

于是三人前往少年郎置身房间。

少年郎确实醒了,正盘腿坐于榻间,艰难地弯腰自脸盆里捞出布巾拧干,擦拭身上血迹。他脸上污垢已清,露出一张清秀而少少肥胖的面庞,见三人过来,立即抛下布巾,直身而跪,俯首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三位兄长先受小子一拜!”

伤势未愈,少年郎声音虚弱,却也明朗。

三人之中,师天徒是最适合唱红脸的角色,他欲要开口,想起药快要好了,一拍额头赶忙下楼去取。

余下唐申与罗谷雨两人,与热情善良温和等等,决计扯不上边。但对着以额头紧贴榻面等待回答的少年郎,其恭敬感激作态之端正,不回答显得过于失礼。面面相觑,唐申这处眼中流露出他并不想与陌生人有过多牵扯,罗谷雨那处使眼色表示自己中原话不到家可能会令其迷惑,再三推脱,还是由唐申开口:“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兄长以为举手之劳,是兄长仁厚,小子却不敢不记在心上。”少年郎这才直起腰来,话语间,眼睛带了泪花,“我阖家遭恶人无故杀戮,除我以外无人生还……当时在往姜家求助的路上被那些恶人追上,小子真以为己命休矣,幸得兄长们相助,此等恩德,今生没齿难忘。”

微微皱眉,一不喜对方攀扯关系,二不喜对方虽口口声声歌颂恩德却不提实质报答,三不喜自己没问对方却迫不及待将家中背景道出,唐申正要给罗谷雨眼神令其莫要理会此少年,却迟了一步。

罗谷雨问:“他们为什么没故地害哩?”

在中原话上面,罗谷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口音,以及时而颠倒的词序。少年郎不似师天徒饱读诗书,亦不似唐申习惯了罗谷雨口音,听罢后愣了半晌,才回答:“小子名为宁沛英,家在北边飞花山庄,安分守己以经营药田为业,从没有与人结仇的。”

自称宁沛英的少年郎平常地说着,不知道给在场另外二人心中掀起怎样波澜:“因此原因为何,小子确实不知,只知一夜醒来,家中已是喊杀声一片。若非我在家仆掩护下逃跑,恐怕眼下也是难以瞑目的死尸一具。”

也明白这过于凑巧,但知道罗谷雨在寻宁承安宁家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人不应当处心积虑派人来欺骗欲他。所以听闻这少年郎自称姓宁,罗谷雨实不能一笑而过,追问:“哪个宁?有几个宁家?”

宁沛英面露不解,还是答道:“宁愿的宁……宛陵就一个宁家。”

罗谷雨再问:“可认识宁承安?”

“宁承安?” 宁沛英垂头思忖,抬眸望了罗谷雨一眼,若有所思,“此人小子不识得,但是长辈里确实有承字辈的。”

顿了顿,宁沛英很聪明,他并未追问罗谷雨寻这“宁承安”做甚,更不问是敌是友,只说:“宁家不是太大的家族,族人姓名统统记在族谱上。虽家中遭难,若能自恶人手中夺回山庄,小子定能从族谱之中寻出兄长想要寻找之人。”

按江湖规矩,既然有救命之恩,哪怕是问门掘户也使得。但是唐申觉得此事太巧合,少年的言语更令他十分不喜,意图使眼色罗谷雨却顾不得看,唯有围魏救赵:“这不过是你片面之词,既然你原本便要往姜家求助,我等目标亦在姜家,不若一同前往,好定下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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