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2/2）
店内的顾客与服务员匆匆来往，段砚看了眼墙上那张过去的自己的照片，恰逢此时，新店主在柜台后抬起头来，漠然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人走物改。
罗川自顾自感慨道：“味道不错。”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惊艳，但也远超过了他对街边小吃的期待值，差强人意。
段砚的思绪被他打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舀了勺炒饭，刚一入口，段砚便皱起了眉头，这味道与记忆中的实在相差甚远。他心情复杂地盯着罗川，说：“别吃炒饭了，我们换一家吧”
罗川：“怎么了，你不喜欢炒饭？”
段砚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说：“是我想多了，这家店的东西大不如前，本来还有点情怀的，现在也被这‘油泡饭’泡没了。请你吃这个，实在寒碜。”
“我觉得还行，虽说油多了点，但是比起一般的饭馆已经很不错了——”罗川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段砚倦怠的眼神，说：“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有点烦躁。”
段砚下意识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罗川说得对，他此刻的确是有些心烦意乱。
罗川沉默了半响，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和乔薇不是那么回事，没想瞒着你，没见外的意思，真的。”
段砚杂乱无章的思绪兀地一顿，他挑了挑眉望向罗川，静待下文。
罗川连忙补充道：“炒作，我俩的绯闻炒作，她新戏提前开播，今早带着记者来堵我，我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处理，才不得已找了借口。”
段砚往后靠，肩膀稍稍沾着椅背，问他：“你怎么就答应和她炒作了，方允逼的？”
罗川：“……”
罗川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将自己误会了段砚一时冲动之下上了贼船的事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压根不敢去看段砚的表情，觉得自己一抬头就会收到两个讥讽的大白眼。
却只听到一声低笑。
罗川不禁发窘，却又觉得这声笑不像是嘲讽，于是便小心翼翼抬起头来，不小心便与那个带着笑
意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
段砚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挑起下巴望着他，骂道：“你是白痴吗？”
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们的座位旁恰巧杵了根灯柱，莹润的白光打在段砚扬起的脸上，像是月光洒在粼粼海面上的一座小岛，美好得有些脱俗，罗川不知不觉竟看怔了。
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段砚的丹凤眼尾弯出锋利的弧度，问：“你想说什么？”
罗川连忙摇摇头，君子似的收回视线，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和桌布上的绿皮小乌龟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却又心猿意马起来，满脑子都是那人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走吧，我看这饭也是吃不下去了。”段砚走到他面前，朝他招了招手，漫不经心伸展着的修长手指带着慵懒的意味，晃得罗川有些失神。
罗川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了段砚的指尖。
段砚一愣，反应过来便握紧了他的手，瞥了下他跷二郎腿的脚，笑道：“怎么，腿麻了？”
说罢便拉了他一把。
然而罗川没想到自己是真的腿麻了，猝不及防被段砚一拽，他就跟软脚虾似的直接扎人家怀里了，肌肤相亲的瞬间，那些暗戳戳屯了一段时间的非分之想立马一个接一个不要钱似的从他大大的脑洞往外飞。
罗川全身上下都像要着火似的热了起来，不敢再往火源身上蹭，连忙闪躲了开来，脚步不稳又差点摔了，幸好对方一直没松开他的手。
段砚无奈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肩：“多大人了，还闹脾气。”
方才给他俩上菜的服务员看见罗川的腿，倏地端着菜盘子愣在原地，眼睛都直了。
段砚扶着他的手肘，越过门槛，说：“看见人家姑娘的表情了没？人家估计正纳闷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有毒，吃顿饭还把腿吃跛了，还是说你就是天生的碰瓷体质？”
“怪我。”罗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又不留痕迹地和段砚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差不多了，你撒手吧。”
他身为一个爱好男的血气方刚男青年，很自觉地拿捏住了“男男有别”的交往分寸，虽说他最近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鬼使神差”了两次。
罗川扭头看了段砚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眼，那些见不得光的非分之想顿时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他不禁郁闷，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合眼缘的，奈何性取向偏偏不配对。
段砚却不能体会他这一腔无处安放的缱绻，松开了他的手，神情忽然柔和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轻快的笑意，几近宠溺。他改用原先扶着罗川臂弯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真假参半地说：“我不是因为你不高兴，你别多想。”
那么的温柔，耐心、包容得……就像是在安慰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罗川身子倏地僵在原地，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太阳穴却猛地一跳，那些不见天日的纠结和自我妥协后的不甘紧接着便脱离控制，瞬间如同呼啸而来的洪水，呼啸而来击溃了理智的堤坝——
罗川这人青春期以后就再没有过急赤白脸的经历，至此仿佛世间万物都成了他的心头好，内心时刻充满爱与和平，然而这只是因为他学会了虚与委蛇，懂得展示自己招人待见的一面，说白了，就是学会了逢场作戏。
可这一刻，他却忽然疲惫了，疲惫到无力再收起周身利刺，伪装出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他原形毕露，余下的所有气力郁结成一口气赌在心口，只化作一句将发的狠话，他几乎想不顾一切体统地狠狠抓起眼前人的领口，逼得他与自己对视，愤怒地质问他：“你懂什么，你要懂我对你是什么心意，你还敢这么对
我吗？”
然而也只是想想，灵光落下，罗川依旧是个怂人。
罗川偏过头，话语脱口而出，语气是自己从未有过的生硬：“那是为什么？”
段砚一怔，未曾想到他会刨根问底，下意识想搪塞几句蒙混过关，却又觉得把戏骗不过这聪明的家伙，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为什么？
原因段砚还不知道，但他看到乔薇和罗川的新闻满天飞时，内心的烦躁不是假的。
不过仔细想想，他更多的烦躁其实是想起母亲后才产生的。
段砚短暂地头脑风暴了一下，心说自己那点破家事又不是国家机密，说出来也无妨，反正罗川也不是外人，便直奔主题：“我妈——”
罗川听到事关他母亲，顿时觉得自己一脚踩入了禁区，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后悔地连忙制止他：“我错了，不问了，你不想就别说。”
段砚拨开他的手，轻轻笑了一下：“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要是真的好奇，我和你说说也无妨。”
罗川也笑，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些事想和你谈。”
段砚问：“什么事？”
罗川的笑意淡了下去，说：“续约的事。你知道，我和乔薇的事虽说是一时冲动下答应的，不过我也不是真的愣头青，答应前其实也权衡过——不剑走偏锋，谁知道老莫还要怎么榨干我们，你知道他都在筹划我俩那部小破剧的2.0了吗？”
他抬头深深看了段砚一眼，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了，表情是少见的严肃：“段砚，我打算离开朝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