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雪地上的脚印（1/2）
程清泉从昏睡中醒来，高烧烧得他头痛欲裂，眼睛也好像被什么封住了一般，他努力了好一会，才将眼睛睁开，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知道他又到了医院。
他想努力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可他最先想起的，却是海城对他说：
“你背信弃义的样子，跟程之彦简直一模一样，你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他想起了海城鄙夷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跪着回到车上，一路上的无助与难堪，他全都想了起来。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但他知道，这一次，他和海城是彻底的断了。
霍起州买了早餐回到病房，见程清泉醒了，高兴的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拉了张凳子坐到床边：“程老师，感觉怎么样？头痛吗？您昨天烧到近四十度，可把我吓坏了。”
程清泉眨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仿佛听不到霍起州说话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霍起州看出了程清泉的反常，他凑近程清泉，温柔的问：
“程老师，您怎么了？”
程清泉没有回答，他慢慢的转头看向霍起州，眨着眼睛，就是不说话。
霍起州在程清泉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程清泉的眼底是一片的虚无，就像对人生已经绝望了一般，没有喜也没有忧。
“程老师，您别吓我……”
霍起州伸手摸上程清泉的额头，额头温度正常，烧已经退了，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早餐，试探着问：
“程老师，我买了早餐，扶您起来吃好吗？”
程清泉点了点头。
霍起州扶起程清泉，让程清泉舒服的靠在枕上，他打起餐桌，将早餐放在程清泉面前，程清泉很乖的拿起塑料汤匙，慢慢的喝着粥。
坐在病床边，霍起州担忧的紧皱着眉头。
程清泉的状态很不正常，他不知道程清泉昨晚在海城那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明显的感受到，程清泉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
他眼前的程清泉，就像一具丢了魂的躯壳，整个人都空了。
住了一天院，确定发热没有反复，霍起州带着程清泉出了院。
他原本想陪程清泉去做个新假肢，可是程清泉的精神状况实在太糟，经不起折腾，他去医院附近的医疗器械店买了台舒适的新轮椅，推着程清泉回了家。
回到家，霍起州看到了门口墙角边靠着的假肢，上次回家拿裤子时太匆忙，他都没注意到，他虽然生海城的气，可他还是将假肢拿进了家里。
程清泉离不开它。
从医院回来后，程清泉就一直像个木偶一般，霍起州做了饭，他会听话的吃，刷牙洗脸他也会自己做，他会点头摇头，可他就是不哭不笑，不说话，眼神里没有光彩，也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一月二日，霍起州陪着程清泉去医院做了第二次化疗。
他给程清泉定了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化疗时有两位护士全程陪着照顾，化疗药水通过蝶形针打进程清泉右锁骨下的输液港，再通过预埋在程清泉体内的导管直输进身体内部。
与第一次化疗时一样，程清泉呕吐反应很大，虽然吃了止吐药依旧什么都吐不出来，可是胃里时刻翻腾着，就像随时都在晕车，一刻都离不开床边的垃圾桶。
霍起州第一次陪着程清泉化疗，亲眼看着程清泉痛苦的样子，他心疼得无法忍受，好几次站到走廊偷偷抹泪。
第二次化疗住了六天院，六天里，程清泉每餐只吃得进小半碗没有任何味道的小米粥，六天下来，他肉眼可见的又瘦了一圈，身体比第一次化疗完更加虚弱。
霍起州本以为化疗完便没事了，只需要回家静养身体，等待下一次化疗就好。
可是化疗后程清泉出现了骨髓抑制，白细胞骤降，化疗病人的白细胞最低数值本应保持在3.5以上，程清泉的白细胞降得只剩1.0。
徐浩洋立刻为程清泉开了升白针。
升白针副作用很大，每次打完程清泉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晚上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晚只有吃了止痛药，疼痛才能稍微得到缓解，能安稳的睡几个小时。
为了给程清泉升白细胞，霍起州每天都熬各种食补汤给他喝，五红汤，海参粥，冬虫夏草鸡汤，牛尾汤，只要是医生推荐的，霍起州都试了一遍。
几天后，霍起州陪着程清泉再去医院复查白细胞，数值已经升到了3.7，虽然还在临界点，但好歹也算是恢复了正常数值。
雪下得很大，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路边的积雪也有些厚，霍起州的车速开得很慢。
等红绿灯时，霍起州心疼的看向副驾驶坐着的程清泉，程清泉穿着很厚的米色羽绒服，裹着浅驼色大围巾，看起来像正常人一般，可是只有他知道，经过了化疗和升白针的折磨，那羽绒服下的身体瘦得有多可怜。
霍起州计划着要带程清泉去外面吃一顿，补补身体，也放松放松心情，他握着方向盘笑着问：
“程老师，晚餐我带您出去吃吧，庆祝您的白细胞终于升上来了。”
听了霍起州的提议，程清泉没有任何回应，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说过一句话，打了升白针疼得难受时也没有喊过一声疼，从海城家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仿佛失语了一般。
“去哪吃好呢？我想想，去吃药膳吧，我知道有一家药膳做得不错，让他们做些补血的药膳给您吃。”
霍起州自顾自说着，并没有期待程清泉的回答。
“Poetry……”
程清泉轻声的开了口，说出了他半个多月以来的第一句话。
“嗯？！”
听见程清泉开口说话，霍起州开心得立刻露了笑容，只是程清泉的声音太小，他没听清，他笑着问：“程老师，您再说一遍，您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我想去……Poetry……”
程清泉看着窗外，提高了音量。
“Poetry？！好，我搜搜导航。”
霍起州心情愉悦的在导航里输入‘Poetry’，导航很快指出了位置，霍起州看着搜索结果问程清泉：
“是江边长春路的那家Poetry餐厅吗？”
“嗯。”
程清泉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晚上去那吃。”
霍起州说完，方向盘打了个左转弯，往长春路的方向开。
程清泉缓慢的眨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雪花，想到能去Poetry餐厅，他有些开心，嘴角露出了微笑，这是他从海城那回来后，第一次笑。
他喜欢那个餐厅，因为那是海城最初对他表白的地方。
到了Poetry餐厅，霍起州扶着程清泉下了车，地上有积雪，他怕程清泉会摔倒，一路稳稳的扶着程清泉往餐厅走。
到了餐厅，程清泉径自走到角落里那个能看到广阔江景的位置，那是海城对他表白时坐的位置。
霍起州翻了翻菜单，点了几个店里最滋养补血的菜，程清泉没点菜，只要了一杯鲜榨椰汁，椰汁很快送了上来，程清泉捏着吸管喝了一口。
听着餐厅里琴师弹奏的钢琴曲，程清泉想起了六年前，那个大个子一脸严肃的将证件摊开在桌上，做了好长的自我介绍后，突然坚定的对他说：
“程清泉，我喜欢你。”
回忆起过去，程清泉笑了，笑得眼眶盛不住眼泪，他低下头，眼泪落在了他的羽绒服上，留下了一滴滴泪痕。
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海城了，他好想海城。
心情郁结让程清泉的胸口一阵发痛，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咳得止不住，越咳越厉害，吓得霍起州连忙坐到他身边，帮他抚摸着胸口，咳嗽平息，程清泉有些坐不住，闭着眼无力的靠在霍起州身上。
所以当海城带着高月明走进Poetry餐厅，看见的便是程清泉和霍起州坐在他当初表白的座位上，你侬我侬的靠在一起。
海城瞬间妒火中烧的握紧了拳。
今天是高月明的学生陈诺第一次挑大梁，主演《望月》中的李白一角，高月明缠着海城陪他一起去看。
这半个月高月明一直陪在海城身边，每天都来找海城，嘘寒问暖，这是海城最痛苦最需要人陪的时候，高月明的付出海城多少有些感动，于是便答应了陪他一起去看舞剧。
舞剧八点开幕，他们准备在外面吃了晚餐再去省剧院，海城本来是因为想程清泉了，所以才提议来Poetry吃晚餐，他想来最初表白的地方看看，想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回忆过去。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等着他的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看着座位上坐着的那两人，他觉得他的回忆被污染了。
他想，程清泉与他在一起时，出门在外总是在意旁人眼光，不喜欢太过亲昵，没想到和霍起州在一起以后，倒是开放了不少，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小鸟依人，恩爱的靠在霍起州怀中。
海城笑了笑，嘲讽道：“呵，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了？不过去坐吗？”
高月明还没看见程清泉，他见海城停下脚步，疑惑的抬头看着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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