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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晋王府,霍锦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夜风吹过,被汗水浸透的内衫黏在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清凉,但他无心回家沐浴。
他脑中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已逝的父母,一会儿又想着亲手处理的太后与六姑母,一时又想起自日戎入侵以来就音讯全无的四姑母,然后不知怎地又想起失而复得的霍锦菱,由霍锦菱想到檀灯。
连最亲的父王都有事瞒着他,至死不透露,那么檀灯呢?
他想起衣橱里那个木箱子,木雕小像、白瓷瓶和打了结的麻绳,想起那个赤裸上身的神秘仪式。檀灯今晚还会再拜那座木雕小像吗?
正胡思乱想间,霍锦城突然发现前面有人匆匆拐进小巷子里。
战时宵禁,什么人入夜了还敢在街上行走?
他迅速跟了上去。
那人似乎对街巷和禁军巡逻路线十分熟悉,轻松躲过了巡逻,穿过几条小巷,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前。
霍锦城探头看了一眼,是太傅府侧门。
太傅钱昶,字明山,三朝元老,地位超然,且一向视他为莽夫灾星。若不是那次晋封郡王一事,霍锦城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人,毕竟朝中仇视他的人太多,他管不过来。但是自那之后,霍锦城根本无法不留意他:轻易识破他与季栝的合谋,却不揭发他们,也不搭救柏清辉;疑似操控征和帝让杜钦翻案;檀空“古寺流莺”案中莫名的态度,还有那次提前知道他的拜访......
若不是太后与太上皇先后倒下,柏清辉被斩,征和帝还没亲政,需要钱明山这样的老臣扶持,霍锦城早就对他下手了。
那人停留了一会儿,缓缓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霍锦城等了片刻,估计对方应该走了一段路程了,便小心地翻墙进去,沿着院里唯一的一条青石小径,一直走到了钱明山的书房外。
禁灯火一般只能管住普通百姓,像钱明山这种重臣,即便书房点着灯,禁军也是管不着的。
霍锦城凑到窗下细听。
“檀空禅师......一言难尽啊。”
“我哪来的本事搭救?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霍锦城心道,这人竟是为了檀空而来,看来不是叛军的探子了。可心里莫名涌出的怪异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的确负责此案,但一并负责此案的还有一位宗亲代表和刑部徐大人,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我只答应过帮你三次还清人情,如今你已如愿攀上高枝,为何还要来打扰?!真想搭救檀空,何不去找你的夫君广平王!”
霍锦城猛地睁大眼睛。他就是广平王,这世上能叫他夫君的只有一个人。
檀灯。
难怪这么熟悉禁军巡逻路线,难怪只听到钱明山一个人的声音,难怪如此关心檀空......如果里面的人是檀灯,一切不对劲都能解释通了:檀灯日日与他在一处,又帮他整理书房,当然知道禁军巡逻路线;檀灯修闭口禅,不能说话,当然只有钱明山的声音;檀空是他师兄,他当然关心......
霍锦城讨厌欺瞒和背叛。
他在乎的人屈指可数,可太后与六姑母瞒着他调换了他妹妹,害得他背负骂名;白居北隐瞒身份,利用他的信任叛国;父王瞒着他藏了大笔来源不明的财物,现在就连被他视为福星的檀灯,也瞒着他,刻意接近他。
明明是盛夏,霍锦城却如坠冰窟,寒气从四肢百骸侵入脑中,让他脑中笼罩着一片灰蒙蒙的雾,雾中一会儿闪现钱明山那本字迹眼熟的乐谱,一会儿闪现檀灯中元夜那晚的反常,箱子里那些奇怪的东西。他想要破开这层雾,想好好问问檀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有个声音在心底低语:
“原来如此......原来是他......”
原来当初钱明山突然要征和帝赐婚,是檀灯要求的,原来他也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原来白居北说的那个潜伏在他身边的人,是檀灯。
“竟然是他......”
屋里,檀灯还在纸上写着什么,钱明山面露不耐,一句送客已到嘴边。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没等钱明山怒斥一句“放肆”,来人便一把抓住檀灯左肩,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座椅上拽倒在地。
钱明山张着嘴,一切话语卡在喉间,僵在原地。
檀灯瞪大眼睛,挣扎着起身,想去拿他和钱明山交谈所用的纸,却被霍锦城连人带纸扛在肩上,夺门而去。
钱明山瘫坐靠椅上,惊魂未定,想起霍锦城泛红的双目,有些不安。
昨日大祭过后,檀灯曾在大殿里求过一签。竹深告诉他,这是支下下签,要小心祸从口出。他心内不安,急忙问监寺要了块“止言”牌,连夜沐浴斋戒,宣告修口。
但千防万防,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正如霍锦城所料,檀灯的确是故意接近他的。
被扛在肩上,坚硬的肌肉抵着柔软的腹部,感受着对方四逸的怒火,檀灯轻叹一声,默默将手中的纸揉成团,想毁掉字迹。他虽是故意接近,却并无恶意,只是个中原因很复杂,一时无法解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檀灯努力克制着越发严重的头晕耳鸣,希望霍锦城能早点放下他。
似乎是听到了檀灯的期盼,霍锦城终于到了目的地,一脚踹开房门,将檀灯甩在地上。
臀背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檀灯咬牙吞下了痛呼,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他在王府的房间,桌上供着的观音宝相庄严,香炉里他出门前刚上的香还没燃尽,满室淡雅檀香。
“给你个机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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