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春去也(1/2)
季垚在椅子里坐下,不紧不慢地打开装有咖啡豆的罐子,闻了闻馥郁的香味,他抬着手指在罐口转了一圈。他的这间临时住所位于狄安娜港口附近的战术行动中心指挥部里,指挥部占地九英亩,建筑都是平行结构,四周筑有瞭望塔和围墙,看起来像是战区大使馆。此时房间里的百叶窗拉了上去,季垚稍微侧一**子就能看到外面的技术员正在给先行者6号做检查。
他闻了会儿咖啡的香味,是他喜欢那个品种的咖啡豆才会散发出的味道。季垚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纯正的苦香了,自从离开坐标仪后,他喝的都是气味刺鼻的劣质咖啡。他的心情忽然好起来,把罐子盖好后放在一边,将那个档案袋拿在手里。
袋子里装着沉甸甸的东西,季垚先查看了档案袋正面的签名和备注,这是他的习惯,他必须得在拿出文件之前看看这东西来自哪里。正面的表格全都是按照标准填写的,中间一个“档案内容”旁写的是“信件”,下方的三个签名栏里都写着符衷的名字,是他亲笔写的,季垚能认出来,符衷的字迹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季垚这下放心了,他在三个名字上流连了许久。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符衷的来信,也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收到属于自己的盒子。季垚在非洲的反恐战场待了四年,从未收到过从祖国寄来的邮件,他的母亲也从未向他表示过想念或者担忧。白逐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可有可无的平面人,在季垚的印象中渐渐变得生气全无。季垚觉得很悲哀。
这个盒子给了他鼓舞,让他觉得世界上还有能让自己期待的东西。当他看到符衷的名字时,他就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收到了一件礼物。这礼物不再是枪声、鲜血和死亡,而是深情和爱。
他绕开细线后再用小刀刮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本笔记本,另外还有一叠捆好的相片。季垚先看了照片,他认出了照片中那只狗。季垚笑起来,他坐在明亮但是寡淡的光晕中,他觉得正有人把自己的身躯照亮,然后再照亮自己未来的生命和灵魂。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是新事,只不过是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曾经迷路的一些东西又回到了原点。
每张相片后面都用一行小字写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比如“4月17日,和小七在北海公园。”、“4月20日,家中,小七弄碎了陶瓷瓶。”、“4月24日,把小七送到了寄养酒店。”、“4月27日,从‘空中一号’返回,拍摄到了‘未央宫’号的一角。”、“一架纸飞机正朝你飞来。”......。
季垚拿着那张纸飞机的照片,他看到画面中的纸飞机露出两边机翼,一边写着“季垚”,一边写着“符衷”,中间还有一颗红心。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在赤道的广阔海面上飞出去的那架纸飞机,没想到真的飞过了46亿年,飞到了符衷怀里去。也许不是同一架,但这也证明了他们当中有一种隐秘的默契。
他们不论隔着多远总有心意相通的时候,就像不论站在多么边缘的地方,银河另一头的光也能照到这一头来。头上的星星是一百亿年前的残影,但是我们还是能看到它。季垚觉得这大概就是“同源互通假说”和“异界桥梁效应”的真谛了,许多寒冬的迹象暗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脆弱和柔美,而世界的另一头却是万物披绿的春天。
他得感谢素未谋面的齐明利教授,感谢他创造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春天,而自己有幸经历。
季垚看完相片后把它们重新叠好,然后用皮筋捆住。他翻开了笔记本,看到首页就抄着普希金的《致凯恩》。季垚看到这首诗就容易想起梦境,符衷的声音常常伴随着梦境袭来。他把纸翻过去,才发现这是符衷的日记本。季垚的心脏抖了一下,他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周遭的空气都在升温发烫。他在几秒钟之内就打开了一个秘境,符衷的内心就这样袒露在他眼前了。
他看了几篇日记,这才发觉原来符衷对自己的思念并不逊色于任何自然的美好事物,它就像一片树叶那样普通,却又如黄金时代那样大不相同。季垚觉得自己温柔包裹,他第一次在紧张凝重的氛围中尝到了一丝丝甜蜜的感觉,这种甜蜜能让他放松,让他暂时忘记黑暗,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符衷赐予他温柔,他只能在符衷身上体会到那种蚕丝般的柔软和新年伊始的青春与希望。
日记本的中间夹着一张叠起来的纸,季垚翻开后才发现那上面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相片。季垚在看到相片上的人像时停住了手,他对着光,让自己能看得清楚点,其实纸上的内容已经很清晰了。季垚终于确认了照片上的人是谁,那是自己的父亲和符阳夏,就算是将近四十年前的照片了,季垚也能一下就认出来。
纸上写着一行字:1983年1月,符阳夏和季宋临。
季垚凝视着那行字,然后凝视着照片中两人的眼睛。季垚在他们被定格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重叠感,仿佛照片中的人是自己。季垚想起了父亲在农场里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他前半生的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当时他说的是哪几个年份?是1983还是其他的什么?季垚记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这张照片能告诉他一切。
季宋临对季垚来说是个谜。
他把纸翻过去,开始看那一天的日记。符衷记录了去见白逐的经历,他专门用了几段来描述季宋临和符阳夏之间的几个小故事。那些都是好故事,是符衷从白逐口中听来的。
季垚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日记看完,他平时看战情报告可没有这么仔细。季垚喜欢符衷画的几幅小图,尤其是他画的大花园和桤木果,红颜色的果子看起来像小恶魔。季垚把日记本摊开着放在桌上,一缕斜斜的白色阳光正在照在上面。他站起身,想去做点什么,现在他的心情跟冲浪者一样愉快。季垚站在窗口看到外面的海,海面像鱼鳞片上的光,看起来整片水域都是一条活鱼。
他走到一边去把显示屏打开,没有人要跟他通话或者打报告,不过这样更好。他把显示屏关掉了,然后到音响前轮流放了几首One Direction、杰西·麦卡特尼、布兰妮的歌,最后他把《bacause of you》调成了单曲循环。 季垚用符衷寄给他的危地马拉咖啡豆煮了一杯不错的饮料,坐回椅子里,转了几个圈,然后枕着光晕慢慢地喝起咖啡来。他现在丝毫没有想抽烟的欲望,要是放在以前,季垚绝对要点一根烟夹在手里,以冲淡焦虑感。
咖啡和烟,每天都整夜整夜地失眠。季垚坐在椅子里想:三土,你就是个糟糕的流浪汉,你就是场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老套电影。
玫瑰花用薄薄的玻璃方盒装着,季垚把花取出来,拿着茎秆轻轻地闻香味。花下用一枚钻石胸针别着一张洒金纸,符衷认出来这枚胸针曾在苏黎世拍卖行出现过,是俄国伊丽莎白大公夫人的遗物。季垚把洒金纸取下来,看到上面用钢笔写着一句话:真挚的想象力和纯洁的忠诚将会成为我爱你的立足点。
季垚把纸放在嘴唇上,他闻到淡淡的墨水香。他在光中凝视着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胸针的形状像满天星。
门响了,找他的人是季宋临。季垚没有拒绝,也没有怎么整理桌上的东西,抬手解除了门锁。他坐在椅子里喝咖啡,伸开手臂把那朵玫瑰花插在桌上的细口瓶里,然后看着季宋临开门走进来。季宋临还穿着刚才在先行者6号上的那套衣服,胸前缝着印有“EDGA”的小布条。他连帽子都没有摘,看样子他演练结束后哪也没去。
“补交的报告。”季宋临把一叠纸放在季垚面前,“关于刚才放出没有颜色标记的机器人这件事。”
季垚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他现在忽然有种想抽烟的冲动,季宋临的到来把他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浪漫之情给全部击碎了。季垚点点头:“你倒是把要补交报告这条规矩给记住了。”
季宋临没有说话,不过季垚本就没有等着他回答。季垚直起身子,把咖啡杯放在一边,伸手把报告单滑过来,开始浏览上面的内容。季宋临看到了桌面上的其他东西,沉默了一会儿,撩起眼皮看了看认真审读报告的季垚,问:“这些东西是谁送你的礼物吗?”
“嗯,礼物。”季垚回答,他就是故意把这些东西摆出来让季宋临看的,“从祖国寄来的,有很棒的咖啡豆,还有不少好东西。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些小玩意儿呢,不介意我把它们多陈列一会儿吧?”
“当然不,这儿是你的办公室。”季宋临说,“我很高兴有人能给你寄东西,说明还有人在想念你。是你母亲寄来的吗?”
季垚翻到了报告单的最后一页,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所有文件整理好,压在手指下面:“妈妈怎么可能给我寄东西,她早就把我当外人了。我在非洲参战的四年里,她也从来没有跟我联系过,更别说现在了。那四年我也没有收到过其他人的信件,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我们这个家庭真糟糕。”季宋临摊开手,掌心朝上。他看到了插在瓶子里的玫瑰花,在这种地方看到这样新鲜的花卉是一件难事,尤其还是这么红艳的,让人觉得生机盎然。
“糟糕透了。”
“你是独自一人......还是孤独?”
“二者兼具吧。”
季垚把起身去柜子里抽出一个文件夹,然后把季宋临递交的报告单放了进去。他用手指点了点那些贴着标签的文件夹,看起来像是在清点数量,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季垚关上柜门,在亮晶晶的玻璃上照了照,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梳着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坚忍之情。
季宋临看着玫瑰花说:“这朵花真漂亮。”
“它很漂亮对吧?它也是桌上众多礼物中的一个。”季垚说,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得意。他握着花瓣弯腰嗅闻香气,房间里的音响低低地传出杰西·麦卡特尼的声音。
季宋临点了点头:“我好像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给你寄来的了。”
“噢。”季垚抬起身子,他伸出戴着指环的手拨弄了一下玫瑰花的叶子,“那希望你真的能猜对。”
“我还以为她就在‘回溯计划’的任务组,但现在看来她好像并不在这里,她在46亿年后。难怪我从来没见你跟什么人走在一起过,你们相隔得太远了。”
季垚扭头看着他,说:“你很想知道他是谁吗?”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期间谁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季宋临说:“好吧,我承认,我对她很是好奇。我起码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你父亲,至少我得听听她叫什么名字。”
季垚笑了笑,走到另一间房去拿了瓶啤酒扔给季宋临:“不用我说,过阵子你自己就会知道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做点准备,到时候被吓到了不要赖我头上。”
“我还有什么没见识过的吗?”季宋临接住啤酒,换到左手拿。
“那可不一定了。”
季垚重新拿起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季宋临看了看啤酒的标签纸,准备离开了,但季垚出乎意料地叫住了他:“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你会感兴趣的。”
“是有关龙王的吗?我天天看那些资料已经看累了。”
季垚没理他,从日记本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说:“看看上面的东西,你难道对它没有兴趣吗?”
季宋临看到了照片。季垚抬着睫毛,他拿着咖啡杯但是一口都没喝,不过他从季宋临脸上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表情变化。季垚想看到就是这种变化,只要季宋临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正常的情绪,那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回荡在房间里的《bacause of you》又重来了一遍,季垚觉得现在这个音乐估计很符合季宋临现在的心情。
那张照片把季宋临定在了原地,他想要离开的念头一下就被打散了。他捏着纸的边缘,季宋临知道这张照片记录的是什么内容,因为他就是照片中的人。季宋临看到了29岁的自己,看向镜头时,他的所有情绪都锁在了黧黑的眼眶中。然后他看到了符阳夏,由于拍摄时的灯光照得很亮,符阳夏的皮肤显得很白,就像打了一层白蜡,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他眉眼里的神采。
如果要给这张照片定一个什么主题,季宋临是无法准确地说出来的。照片中包含着很多情绪,经过四十年的光阴磨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踪迹了。他低着头,一只手还拿着啤酒瓶,但他仍伸出拇指摩挲着画面中的人像。那时候他们才二十多岁,符阳夏要更年轻一点,皮肤紧绷绷的,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没有皱纹。
照片的背景是一棵核桃树,枝条上挂着雪沫,白白净净的,就像画上的蓝天。虽然他看到的图像是打印出来的,但季宋临知道这张照片已经泛黄得厉害,边角处都变成了褐色。老照片一旦发黄变脆,它就变得像回忆一样经不起触碰了。陈旧的东西就像沙子结成的壳,轻轻一碰就化作灰尘消散在了热烘烘的风里。
“现在还打算离开吗?”季垚问,他靠在栏杆边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运输机,“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这儿有直通时间总局、国务院和军委办公室的电话。”
季宋临没有走,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季垚,然后朝他站的栏杆走去。季宋临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撑在栏杆上看那张纸,他看到了图片下方的一行文字。季宋临问:“你从哪里弄来的照片?”
“季家位于大兴安岭的猎场别墅,咱们家的老房子里。妈妈亲自把相册拿出来翻开看的,里面就有这张照片。”季垚说,他让咖啡在口腔中停留了一会儿才咽下去,“这是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既然你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了,我就觉得有必要给你看看。”
季宋临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笔记本,季垚刚才就是从笔记本里把这张纸抽出来的,而它显然跟那朵玫瑰花一样是一份寄来的礼物。季宋临捻着纸边,直到把它捻得发软才松手,翻了个面盖过去,不再去看它了。
指挥部的围墙外面修筑有黑亮亮的的柏油公路,一直通往另一边的建筑群,这样的黑色纽带一直延展到百公里外的地方。一条铁路紧挨着公路,与其平行地往建筑群伸去,到了某个位置又拐了一个弯,走上了另外一个方向,最后跨上海面。长长的货运列车正在铁路中段的跨海大桥上行驶,它飞驰的时候只能看到模糊的灰色影子。季垚听到悠长的鸣笛声。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季垚喝了口咖啡,他靠在栏杆上,朝西南方的快速响应部队驻扎点望去,他在那儿看到了排列整齐的大肚子运输机。
“有很多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干脆不说了。”季宋临回答,他左手握着啤酒瓶,右手一点一点地撕着瓶口的银色锡箔纸。
季垚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踩了下鞋跟,说:“是谈话对象不对吧?有些话跟我说可没意思。”
季宋临把那些撕下来的锡箔纸都捏在手心里,不紧不慢地继续剥下去,像是在剥玉米:“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就算正确的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像哑巴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都在这儿待了十多年了,每天都等待着谁来。你每个早晨醒来,穿着整洁的衣服,梳着妥贴的头发,把胡须刮干净,喷上香水,保持风度和理智,难道你还没想好一套见面说辞吗?”
飞驰的列车穿过跨海大桥,朝着狄安娜港口疾速驶去,最后减慢速度,停进港口旁的火车站里。技术员举着牌子站在月台上打手势,他叼着口哨鼓足了劲在吹,哨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酒瓶上的锡箔纸快被剥完了,季宋临看着闪闪发亮的纸头,点点头:“我太紧张了。”
说完他把酒瓶卡在栏杆上,用手掌熟练地往下一扽,瓶盖就弹了起来,他抬手接住了。季宋临喝了一口酒,然后喝第二口、第三口,看样子他独自在这儿生活的时候没少喝酒。季垚默不言语,他没去问季宋临是否需要一只杯子,也没问他要不要把撕下来的锡箔纸扔掉。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季宋临刚才说的话还留在洁白的阳光中。
“你之前跟我讲的那个故事,”季垚最后说,“我好像知道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了。”
“哪个故事?”季宋临问,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装的。
季垚把咖啡喝完了,放下杯子,走到桌前去打开了装有方糖的盒子,说:“你年轻的时候,一边劳作一边读书,日暮时穿过麦田,金色的霞光......”
“我知道了。”季宋临打断了季垚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栏杆,“我该走了,接下来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办呢。”
“你可以走了,但那张纸还给我。”季垚说。
季宋临最后看了眼纸上打印出来的人像,然后递还给了季垚。他要把照片上的两张面孔记住。季垚接过纸头的时候才发现纸边已经被季宋临捏得发软了,他撩起眼皮看了看父亲。
“再见,指挥官。”季宋临说,然后他没等季垚回答就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出去了。他的背影有点仓皇。
糖盒终于放下了,季垚看着季宋临把房间门关上,剥了一颗方糖含在嘴里。他撑着座椅扶手坐下来,重新靠在椅背上,扣着手指思考季宋临这个谜。糖的甜味中和了咖啡的苦味,季垚喜欢这种苦甜苦甜的味道,所以他习惯在喝完咖啡后含着糖块。季垚随意地翻看着日记本,他在字里行间与符衷见面。
他把另一个糖盒拆开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后才发现糖盒里装的不是糖,而是方方正正的避/孕/套。季垚看着倒出来的避/孕/套愣神,很少有东西会让指挥官愣神,这算一个。
季垚的身子又热起来了,像有个火炉在腹腔里烤着,让他从内至外地发烫。幸好他刚才没拆错盒子,不然让季宋临看到了,这个事情可就不好说了。季垚不知道符衷怎么会弄这种小把戏,他明明会在纸片上写诗,还会别出心裁地用钻石胸针别住玫瑰花。往糖盒里装避/孕/套是什么意思?他大概是想暗喻跟自己做/爱的时候像糖一样甜。
季垚捂住脸,无声地笑起来,他明白了符衷的意思。季垚总能弄明白符衷心里所想,仿佛自己就住在他心里。他没把那些避/孕/套塞回去,就这样让它们满桌散着,然后掂了一个在手里,慢悠悠地捻着细软的外包装。季垚把刚才被搁置一边的文件取出来看,他看到了与北极基地进行会议的批准书。
他把这份批准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把避/孕/套叼在嘴里,腾出手来签名。大概没人会想到指挥官在签这份文件时,嘴里咬着一个套;也没人会想到指挥官几乎次次都被符衷操//射,精//液不止一次射在了这样那样的文件纸上。
这些东西让季垚弄明白了符衷究竟想干什么。不过季垚也照着他的想法做了,他就是想体会这种叛逆、违章又色//情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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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在检测平台的停机场上和欧居湖接了一趟机,等机舱打开后,穿着浅棕灰色西装的齐明利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不忘给自己套上了一件长衣外套御寒。教授长得高高瘦瘦,头发已经全白了,妥贴地往后梳着,当他站在机场的灯光下时,看起来就像一条棕灰色的影子。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六个带枪护卫和一位秘书,这些全都是白逐的人。
齐明利终于走出簪缨侯爷公馆的实验室里了,是符衷把他叫出山的。不过他并没有摆脱白逐的控制,从他身后跟着的护卫和秘书就能看出来,齐教授仍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欧居湖先和齐明利握了手,老教授不常笑,嘴唇一直紧绷绷的,眼神中有种严谨的坚定感。符衷想了想上回见到齐明利是什么时候,他发现齐教授脸上的皱纹又增多了不少,不过看起来仍旧精神矍铄,仿佛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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