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慧（1/1）

我说：“哎，我听说孔家那小丫头不是老是粘着你嘛？一口一个‘仓舒哥哥’的。她小你四岁，聪明，还是个美人胚子，一点都不亏。”曹冲停顿一下：“你说孔慧？我不怎么喜欢她……也不是讨厌。她说话太直，喜欢逞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说：“毕竟是小孩子，童言无忌。你看哪个小孩和你一样老谋深算的？你心机这么重都是被那些家伙带坏的。”曹冲说：“家有慧女，孔融却拿出来频频炫耀，这和家财万贯却摆在家门口有什么区别？迟早会招来强盗。孔慧意识不到这一点，反而以此为荣，这难道不是她愚蠢的地方吗？”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哥呢？”曹冲笑了笑：“孔融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财富，所以这是愚蠢。而父亲却有能力保我无虞。”我说：“你就暂且得意吧。”

年末，军还邺城。我去了一趟许都，缠着荀彧带我去孔家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孔家小女，荀彧被我求得没办法，在我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失礼于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丢尽他的老脸之后，荀彧总算点了个头。他说：“你好歹也是嫁做人妇，整天这样，像什么样子？”我说：“这不一样，嫁出去的是黄月英，可现在我是曹君筹。”他脸上挂着一万个不放心，给我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礼节，但是当我们走到孔府门口的时候，我就忘得一干二净。荀彧和孔融见礼，我也草草描了去。我听说这两个家伙私交不错，但我其实打心底的看不起孔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和袁绍打的时候他怎么想方设法地卖主求荣我可没忘呢。很巧的是，孔融也打心底地看不起我。他没立刻把我扫地出门真是给了荀彧天大的面子，虽然我觉得他其实是忌惮我哥的势力。

他们聊了一会儿，有个小姑娘出来见礼，那小姑娘果真是个美人胚子，明牙皓齿，美目流盼，只是和他父亲一样，眉目间有一股刚气。我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小姑娘答：“孔慧。”孔融却显得不悦：“妇人好女，称字不名。”孔慧却说：“女儿尚未及笄，既无字，自称名，且历代皇后，书名讳而不书字，由此看来，并无不妥。”荀彧于是向孔融称赞道：“此女有异才。”我却笑道：“难道你想当皇后不成？”孔慧说：“慧若无德，自然难当重任，慧若有德，又有什么担不起的呢？”我“噗嗤”一声笑道：“你还真是和仓舒一样，人小鬼大。”孔慧笑起来，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聚在邺城，兖州还政于天子，曹操领冀州。为了节约经费，冀州的府邸是在袁绍原来的宅子上改建的，本来我哥打算留下袁绍的房间，一切原封不动，结果第二天袁绍的房间就被翻新了，施工的说是荀彧的意思。曹操在门口蹲了半天，然后一跺脚：“这是郭奉孝的意思，文若也跟着他乱来。”当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旁边，所以我就被他下了封口令。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也顺便讹诈了一笔不小的封口费。邺城地盘比许都大，曹操下令免去今年的税赋，算是休养生息，于是满城都是过年的味道。

我早上起来，看见我哥坐在门口的栏杆上，看对面的一女子和一个少年在说话。我裹着棉衣坐到他旁边：“哥，你看什么呢？”他没头没脑地说一句：“你觉得甄宓好看吗？”我抬头看去，那女子果然是甄宓，她大冷天的穿着件颜色暗淡的棉衣，遮着她的大肚子。她怀了孩子，却依然光彩照人。我戳了戳我哥：“你不会看上她了吧？”他眉头一皱：“想什么呢你！”我说：“我怎么觉得那好像不是曹丕？”他说：“是曹植，混小子！你一年多没见他了吧？”

我问：“曹植今年几岁了？”他说：“十三。嘿，这小子诗文可做得不错，女孩子都喜欢。”我说：“我听说甄宓也会作诗呢。”他说：“丕儿诗文做的不好，没气势，像个姑娘家子。”他又看了我一眼，“你没法说。你说是博览群书，作诗，曹植踩两脚都比你做得好。”我说：“踩两脚我也会。曹冲怎么样？”他说：“没什么天分。看上去好，总没什么引人入胜的地方。反正我也不指着他当个文人，我也不喜欢那些脑子里总被墨糊着的。你看孔融这家伙，不知道多蠢还总以为自己多聪明，写出来的文章都是花架子，看着好看，没什么深意，不经读。丕儿纳甄宓的时候你知道他这么说？这老东西还特地写信给我。正经事没见他这么积极，耍嘴皮子他第一个。”

我说：“他怎么说？”我哥揽着我的肩字正腔圆地说：“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我说：“嘿！他说甄宓是苏妲己？”我哥说：“我还没反应过来。曹丕，他算什么周公？”我笑道：“那曹冲不就是成王了吗？”我哥拍了拍我的脸：“你可把嘴闭紧点，别胡说八道。妹子，我跟你讲，你哥我才是周公，到时候还是要还政于天子的。你看周公当权，开始别人都骂他是奸臣，后来别人都尊敬他。这才是你哥的道。女孩子就老老实实，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我死了你还想篡权不成？”我知道他同我开玩笑，便缩缩脖子配合他演出：“这哪里敢？不然我字君筹，岂不是让人家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