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15)(2/2)
“就是,想让我们全军覆灭,想得到美!”
“但是,将军夫人可不能不救啊。”
“那也不能拿我们的性命去换啊!”
“什么话!新来的吧你,我们将军是那种人吗?”
“就是,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将军夫人集资送来的呢!有没有良心。”
那个年轻的将士被旁边的老将纷纷教训了一顿。
“没关系,将军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就和以前一样!”
“没错!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南昭军中突然爆出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在初岁方示意噤声的手势下,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怎么样?想好了吗?”吴瑞琛在城门上,得意洋洋地说道。
初岁方放下了手,没有说话。
父亲。
初千艾为初岁方暗暗捏了一把汗,因为她看到,初岁方握着上善剑的手,分明在微微地发抖。
“根本没法选择。”苏陌云淡淡地说道,“顾若水离吴老二太近了,只要吴老二微微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她的命,让任何营救方式的尝试可能性都被限制住了。就算是让军中的弓兵开远程攻击,冒险先不说,光是吴老二那诡异的速度,就能轻易躲过,把事态引向最糟糕的方向。”
“所以剩下的路,就只剩下吴老二说的两条。要救顾若水,就要带着全军进入射程范围。但是作为将军,无论是为了国家大义还是他肩上抗的责任,这步路都是万万不能选的。跟何况以吴老二的尿性,奸计得逞后,是断不会放过顾若水的。”
“但若是放弃顾若水,那也是行不通的,他不想,也不能。军中有不少人是当初顾老将军的部下。而且平时,顾若水也为军中送了不少的物资,全军人都有受过她的恩惠。若是此时放弃,必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一个连亲人都能舍弃的人,试想谁会放心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这样的人,是无法获得将士们的信任的。若是初岁方这么做了,那么今后,便再无统领三军的可能。吴老二此局,就是看准了初岁方的处境,让这顾若水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实在是奸险狠辣。”
说到这里,苏陌云的眼睛冷了冷:“而且,初岁方现在面临的也不止是吴老二的刁难,想想顾若水为什么会在这吧。堂堂京城,堂堂将军府,怎么会连几个夏金军都拦不住?怕不是那朝堂上的那位做了什么手脚,要逼初家交出军权了。”
他相信,这些设想,初岁方此时都已想到,不然也不会停在这里,停滞不前。
白芷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那依你所言,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呢?”
苏陌云站立在城门和南昭军之间,气势之上,颇有移兵点将之风:“初岁方是动不了了。但是其它人不一定。你不是说,小艾在十四岁时一战成名吗?这时候应该刚好十四岁。而且再往后,就是伏魔之征,没有人类的战事。一战成名,只能是这一战了。”
白芷淡淡地说:“你说得没错,初千艾的确是在此战成名,但扭转占战局的,并不是她。”
什么?苏陌云心下微惊。他这时突然想起来,他当初好像是听说过这场战事的,当时被人们一同传颂的,不止是初千艾的名字,还有另一个人。
“初将军。”
一个温柔的女声,忽然在寂静的场上如水般蔓延开来。
初岁方抬头望向自己的妻子。这位和他相伴将近一生的女人,即使被刀架在脖子上,风吹乱了墨发与衣角,也依然没有丧失她一贯的宁和淡雅,面色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相信妻子是知道的,如今的处境,他根本救不了她。因为他明白,妻子虽然从小体弱多病无缘于武学,但由于军领世家的耳熟目染,对兵法之说极有天赋,也许在被抓的时候,她就已经预见了如今的局面。但她依然可以处变不惊,再为了顾及他的心情轻轻笑开,一如当初,在梨花树下初见她时,似水流年,静好了岁月。
“初将军。”顾若水看向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舍与坚决,声音里却是不卑不亢:“祝您一生,凡是戎马战场,必当一骑当千,战无不胜。”
这忽然的一句祝福,让他有些发懵。就这他忽然意识到妻子要做什么,未来得及阻止,一抹殷红就刺痛了他的眼。
“阿姐!”
“阿娘!”
两声呼唤同时从场上两个方位传来。
没人发觉顾若水是什么时候解开绳索的,她就是这么突然地开了口,打破了寂静,再这么突然地抓住了吴瑞琛的手,利落地扭动剑柄,含笑者血溅当场,打破了僵局。
谁都没有想到,平时看上去那么瘦弱温和的女人,此时竟会做出如此烈性的举动。
大多数人都忘了,这个被疾病缠身的女人,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军领世家的血。
这一切快得惊人,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就连旁边的吴瑞琛都来不及阻止。他拉着将要倒下的顾若水,半提不提地,顾若水切开的脖子上,还在涓涓地流着鲜血,他暴怒着质问旁人:“谁给她的陶片!哪个混蛋给她的陶片!!”
初岁方身形一晃。
但他未等将这悲痛给消化下去,身体就自主地拔出了上善剑,高举过头顶,嘶吼一声:
“杀——!”
未等吴瑞琛得到答案,初岁方就已下达指令,全军出击!
千军万马,从苏陌云的身边擦身而过,怒吼着,向城门涌去。吴瑞琛啐骂一声,甩手将顾若水的尸体抛开,余力之大,竟使顾若水翻下了城墙,一时白衣翻飞。肆虐的狂风,似是要把顾若水那单薄的身影给撕个粉碎。
初岁方见状立马快马加鞭,脱离了阵型,率先到达城门下,飞身而上,稳稳地接住了顾若水,再落回马上,翻手斩杀了两个扑上来的夏金军。
初千艾和顾若水紧随其后,相继破开敌围,冲入城内,两军顿时陷入了乱战,硝烟四起。
吴瑞琛明显是自负过了头,除了那个局,竟没给自己留下丝毫的退路。以至于顾若水一死,就全盘皆输,溃不成军。
三千夏金军,轻易就被南昭军给瓦解。吴瑞琛见势不妙,心生退意,被初千艾发觉。
她立马挑飞旁人,提步追上。
但吴瑞琛的速度也不是盖的,两人且战且行,在重重街道的翻越下,终是初千艾看准了时机,从房檐上飞身而下,一脚踩烂吴瑞琛的面骨,一枪将他钉死在草土上。
此时,夏金军已经被斩杀殆尽,几乎完败。
城内的土地似是被血泊给浸透。
待初岁方在一条街道上找到初千艾的时候,她依然维持着钉死吴瑞琛的姿势,在那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上失声痛哭,血与泪混合在一起,将她的悲痛全数浸染。
初岁方缓步走了过去,拍了拍初千艾的肩膀,缓声说:“初副使,南昭国的将士,只流血,不流泪。”
初千艾闻言尽力缓了缓气,半晌,才呜咽着道了一句:“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