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悦水(4)(2/2)
所以初岁方让步了,为顾若水,为初千艾,也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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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为了些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去委屈他所珍视的家人们。
他是这么想的。
自那天起,他就开始为初千艾的军领生涯做计划。回忆初老将军给他铺过的路,又做了些改进耗费心力巨多,才正式启用。
初千艾十三岁那年,他带她去西北混路子,为减少流言对她的困扰,他将她编在了顾长风军下,生活,训练,哪怕他不插手,军务缠身地厉害,也要每天问上顾长风两句,了解女儿的状况。
所幸的是,初千艾并没有辜负任何人的希望,无论是枪法精进,还是兵法学识,都完成地有条不紊,就连他特意花心血为她设计的历练,都完成归来。
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去。
但老天就像是和他开玩笑一样,让顾若水出现在了最后的战场上。
没有选择的选择,是敌人的费心设计和朝廷的背后捅刀。
他握着上善剑的手的血液时而冰冷,时而沸腾,冰火两重天,像个已被锁住的死囚,恨毒了这满世界的恶意,却又无法反抗。
那一刻,他对这个朝廷的信任,已经碎得一干二净。
“初将军。”
是顾若水的声音,把他的神志唤回到了场上。
他抬头看她的笑颜,却是读出了她的决绝和留恋。
“祝您这一生戎马沙场,一骑当千,战无不胜。”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下一秒,殷红的血液浸透了顾若水的一身白衣和本就孱弱的生命。
这个一生宁和如水的女人,用最理性直接的方案,为他破开了这一场必死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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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领世家的人,从来不畏惧死亡,他们用家族流传的信念,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对自己的山海家国宣誓忠诚,世世代代,无一例外。
这份忠诚,与朝廷无关,与敌军无关,只于他背后的万里江山和他的至亲至爱。
他本该心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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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若水临终的话,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谁,他应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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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强撑起已经灰寂的身体,高举上善剑怒吼,做了他此刻作为将军最应该做的事,利用顾若水用生命创造的胜机,就像当初,他利用父亲的死夺得胜利一样。
这一年,他三十五岁。
葬礼办得很简单,将军府里又挂上了白绫,顾若水的牌位被摆在了初老将军的牌位下排,她旁边的位置,是初岁方给自己留的。
顾长风只来过一次,朝他心口处揍了一拳之后,没说一句话,就猩红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长风不是傻子,那些阴暗复杂的弯子,给他时间,他也能想清楚。他这么做,或许是在宣泄他无处安放的愤怒和悲痛,或许是在质问初岁方为何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护好他阿姐。他很想找一个人,可以把他阿姐死的罪过全都背上,再理直气壮地揍那个人一顿,瓦解自己的全部愤怒。至少不用像他现在这样,被窒息一样的痛楚折磨得千疮百孔。初岁方本是最佳人选,可他偏偏知道,这怪不了初岁方,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愤满化为一拳,不偏不倚,不轻不重,正巧地砸在初岁方心上的伤口上。然后找一个地方,独自去消化他的这些不甘和怨恨。
初岁方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滴水未沾,令他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十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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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次,来劝慰的人,只有陈伯,没有顾长风,更没有顾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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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个人从堂外走进来,跪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陪他一直从早上,跪到了晚上。
良久,那人才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他一般柔声问道:“阿爹,该走了吧?”
初岁方低敛的睫毛颤了颤,而后,有些惊愕地抬起了头。
“再消沉下去的话,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初千艾的样子,和当年的顾若水重合在了一起,他仿佛又看到顾若水用她那温柔而担忧的眼神望着他,问道:
“再这样消沉下去,你要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
仿佛是故意回来提醒他一般。
他无措地笑了。
他真是……干得都是什么事阿?明明,这个孩子失去了母亲,也很难过,也很痛苦,看她在那具尸体旁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就可以明白了。
可他这个父亲,竟然失败到,要这样的一个孩子来安慰他的地步。
“阿爹?”
初千艾的声音里,分明充斥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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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岁方摇了摇头,叹息般地说道:“我们走吧……”
初千艾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和初千艾一起并肩走出了祠堂,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将军府顶上的天空。
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但他明白,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走进这个地方。
他已下定决心,既然皇帝要兵权,那他给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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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辞去了镇国将军之位,走得干净利落,带走了所有初氏在军营的基础,背负着说有嘲笑和不解,加入了抗魔联军,成功排除了皇帝所有的顾虑。
他只希望,将事原因果报应,全都背在自己身上,不让它们去伤到他所珍视的人,哪怕是,一分、一毫。
所以,当花无痕的兵刃对准初千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护在了初千艾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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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
毕竟,父亲挡在孩子面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以将军的名义,为初千艾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让她远离了战场。
不然,以这孩子和他如出一辙的倔强性格,定是会留下来,拼死到最后一刻。
他这辈子都注重于大局,算尽最好的利益,大公无私。
唯有这一次,他是存了私心,要让她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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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无论是从前对她说的话,还是现在对她说的话,她都严格实践,一直铭记于心,无论时间,会过去多少个春秋。
在初岁方的视线变暗之前,他看着初千艾的背影如实想道:
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大人,有自己的是非明辨,有自己的原则,有责任心,变得能够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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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初千艾,就像之前,初老将军相信他一样。
他这一生,在战场上的名就数不胜数,但他说过,那都是用千万将士的尸体累出来的,不值得拿出来评说。
唯有两件事,是他认为尚可以用来自豪的,一是他最后时刻为初千艾挡的那一刀,那是他最像父亲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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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在喜欢顾若水这件事上,他做到了从始至终。
这一年,他三十七岁,身躺在焦黑的大地上,松掉了握着上善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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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于此,魂佑疆土。来源长佩(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