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起(1/2)
除岁迎春,一扫往年的灰蒙旧败,一连几月里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真应了年前国运昌平的祈福,日子也逐渐暖了起来,一晃眼又是盛春。
棠蕊桠枝馥郁袭人,缃苞袅娜娉婷,江蘅乐的清闲,在丞相府的棠园里执案侍酒颐养春光,娇美的媵侍环佩穿往在氤氲光景中,扶袖盈盈。
挽月着了件绯色千叶海棠的纱帛衫子倚在江蘅身侧,皓腕纤软给江蘅不时添酒,谑笑间半个身子都要融进江蘅怀里去。
江蘅眼眸半弯,眼里恣意风流,咧了唇作道:“娇娇儿,你舞姿曼妙可称是举世风流,但你可会唱曲儿,给本相来一曲可好。”
挽月眼眸晶亮,透着女儿家的娇媚,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雏儿,在心意人面前是怎么也藏不住心事的,一听江蘅的话,朱唇皓齿间便直道:“奴虽不会,但奴愿为大人去学。”
江蘅一时愣住,但半刻便回过神来,笑着刮了刮挽月的鼻头,与她支开了些距离,眼里的恣意也拢上了一层冷然,嘴角的笑也收了收,但语气却丝毫分不出端倪。
“行了,今日里你便作陪到此,先退下吧。”
挽月依言不舍的从江蘅的身侧坐起,倚着案几站立起身来,一步作三回头状,最终还是没拗过心里的意思,转身就朝着江蘅跪**身来。
“奴…奴是自愿侍奉大人的,大人不必存疑于我,我们库罗女儿对心上人一片赤诚,奴虽出身卑微空有一副皮囊,但奴是真心爱慕大人的。”
“奴想问大人,几月有余为何不…”
江蘅骤然将杯盏放在案上,惊落一片棠蕊,打断了挽月的话,半晌江蘅理了理袖袍,清眸里冷意斐然,半晌才犹然作语,虽然言语缓缓,但却显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本相纵容你,许你金玉荣华保你一世无忧,但在中原想好好活着,就该学会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挽月望着江蘅,美眸中噬了泪,半晌含着泪朝江蘅作了一礼便起身出了棠园。
挽月退下后,江蘅便也再没了作乐的心,心下愈发烦闷起来,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容桓那厮,要不是容桓整日里盯他盯得紧,一去秦楚楼准被抓,他又怎苦在府里面做乐子,现在容桓耳目众多,他指不定何时就被容桓抓了小辫子,实在是痛苦万分。
但一想起国宴那夜容桓那样专注的看着他,似是星辰浩瀚,江蘅又再次乱了心,对容桓避之不及也有这一份的缘由吧,思来想去,只怕又是容桓对付他的一种方式,手段高明却两败俱伤,容桓又何必赔上自己呢?
正思绪远渺,步履轻急拢回了江蘅远飘的心神,见彦川从廊台急走来,神色凝重,江蘅预感有事要发生,抬手令周围侍奉的人遣下去,正襟直坐。
彦川看着江蘅,待四下无人跪**来伏在江蘅耳侧。
“主子,礼部孔大人被下了诏狱…”
江蘅一听,拧着眉复问,言语寒凉。
“怎么回事!”
“国宴祭祀所用的九鼎八簋被假意掺了铁,有涉私利之嫌,御史台私谏上呈,陛下大怒将孔大人下了狱,命大理寺卿、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彻审。”
江蘅眼眸微眯,冷笑出声,敛了袖站起身来。
“孔令申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怎敢犯如此大不敬之罪。国宴过了这件事才暴露,怕不是有人想偷梁换柱借刀杀人。”
“孔令申属我江家一脉众人皆知,意欲何为还不够明显吗?”
树大招风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急于动手是终于等不及了吗?容桓,终于要动手了吗?
未曾想日前容桓将一系列国宴之事摊给江蘅,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暗藏杀机,不愧是容家人,冷血冷情,雪日披风笑意掩情不过是做戏罢了,怪叫憨傻痴顽的人当了真,江蘅素指握杯重重的砸在地上,上好的点犀青玉杯摔得四分五裂,而江蘅脸上一片阴沉,风雨欲来。
值此当口,江蘅携了彦川前往诏狱,一朝风雪过,摧眉还折腰,只怕这一关不好过。
到了诏狱,江蘅被值差的官厮迎了来,江蘅说要提审孔令申,那当值的典狱长一脸为难,但却怕得罪江蘅,话也不敢说的太硬。
“丞相大人,若非陛下下旨,大人提审不了诏狱的犯人,大人莫要为难下官。”
江蘅当然知道诏狱的特殊属性,但眼下迫在眉睫,他必须要见孔令申一面,彦川上前去,亮出了江蘅的上雒丞印,典狱长噤了声,彦川再道。
“不审也罢,但丞相大人视察百官之责还是要尽的,这你一个小小的典狱长无权干涉。”
典狱长再不敢阻拦,迎着江蘅进了内里,江蘅踏入那道门槛便闻到了愈浓得血腥味儿,引的人几欲作呕,江蘅面沉如水。
诏狱不愧是诏狱,奉君王之命,可审皇亲国戚妃子嫔孙,无论是朝廷重臣还是金枝玉叶,一旦到了这个地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百中无一活着出去的时候也不再是个全乎人儿。
狭隘昏暗的死刑场,阴暗潮湿毫无生气可言,江蘅一路而上可听遍地哀嚎,透过竖排的栏木,灰败的地上掺杂着暗红发臭的血,挽在受刑架上的死囚浑身污浊伤口腐浊糜烂隐隐可见白骨,血污的墙上挂着各样式的行刑器具。
江蘅不适的拧紧了眉,走了良久才见了一独扇门的牢房,典狱长示意到了地方,可见污浊的地上匍匐着一个血肉斑驳死气沉沉的人,衣衫褴褛的挂在身上。
“孔令申。”
那具躯体似乎有了动静,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布着血污和泪痕,那原本中气十足的脸上只剩沟壑纵横,头发一夜花白,可见时受了巨大的折磨,垂垂老矣。孔令申看清了江蘅的模样,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喑哑粗嘎,一下子老泪纵横。
“大人…我没有…”
江蘅的眉愈发拧紧,拓墨的眸此时泛着冷意,语气含了冷硬。
“孔大人受罪了,若你没有本相就还你个沉冤昭雪。”
“此番你受的罪,来日必有人还。”
孔令申说到底也算是江蘅的腹心股肱,一向办事稳妥,此番下狱受得罪到底是让江蘅于心不忍,不过此番江蘅亲自打点,孔令申在狱里也不会再受如此之重的刑法。
再出来时天色已然入夜,沉寂于晚夜之中灯火盏盏,天愈沉不见朗月,层晕昭示欲来风雨,江蘅面色更为阴沉,暗自派彦川去查私铸之事。
江蘅回了相府,没唤媵婢上前来服侍,云砚居入夜只掌了几盏伴夜的雁足灯,透过窗看影影绰绰。江蘅推开寝具的门,层层帷幔因气流涌入微微垂摆,江蘅脱了外层的白雀鹤氅,逐一褪下只剩月白的寝衣,蹬下锦靴赤足往榻上行过。
穿过帷幔,身后突然一声响动,像是有人正往身后拾来,江蘅惊觉下一刻便被从后重重的揽在了来人怀里,鼻间袭来隐隐的沉檀香,温热的气息打在江蘅的耳侧,江蘅一下便愣住了,猜到来人是谁,回神便奋力挣扎,但奈何桎梏太紧。
“别动…”
容桓的声音隐约透着疲惫,声音低哑好听。
“你做什么!放开我!”
江蘅怕引来人,压低了声音斥责,脸颊涨得绯红,在昏暗里透着一股子风情。江蘅手底下掰扯着箍在他腰上的臂却纹丝不动,容桓存心逗他却也怕惹恼了炸毛的小猫儿,在他腰上摩挲了两下就松开了江蘅,指下还觉来那腰上软软的触感,江丞相腰肢盈盈一尺,一臂可环抱,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楚王好细腰。
被松开的江蘅愤然转身,冷白的脸上气的拢上了一层红云,气息急促也是被惊到了,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素指直指着容桓。
“你…你…”
你个臭不要脸的,江蘅简直想抛下教养对容桓破口大骂,理智现在出离了身体,他连话也说不出来,喘息挣扎间寝衣襟口微松,露出了一大截冷白的颈与细瘦的锁骨。
容桓盯着炸毛的江蘅,眼里是隐隐的宠溺,唇畔含着笑,半月多未见,事没记起来多少,气性倒是越来越大了。
江蘅良久才缓过气来,又挂上那副冷冰冰的脸,又想起白日里孔令申的事儿,看着眼前的容桓愈发复杂起来,眼里也似含了冰,言语凉薄。
“殿下还同我演什么交好的戏,不是都准备好动手了吗?”
容桓也收起方才的逗玩之态,他细细盯着江蘅,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失落,轻声道。
“你果然怀疑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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