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1/2）

登瀛洲的二楼中间有一个空的中庭，吊着昂贵而富丽的水晶灯，能看见底下太太们跳舞。白乔治也倚在栏杆上，看着自己的太太在舞池里跳得正欢。三七的油头梳得一丝不苟，口中叼着一支雪茄，正和两个高个子的洋人谈笑风生，远远地看见吴靖棠过来了，便欢喜地叫道，James！

吴靖棠点点头致意，认出其中一个洋人是公董局里那个美国老头布兰登的儿子。老布兰登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大鼻子，每次在公董局里，吴靖棠竟然想发言的时候，老布兰登就会用他那个丑陋的鼻子对着吴靖棠，作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来，哦！James！你想说些什么吗？

他当然是不能说些什么。吴少将在上海呼风唤雨，唯独在洋人的大鼻子底下哑了嗓子。

小布兰登继承了他父亲的丑鼻子，但比他父亲好些。大概是看在吴靖棠流水似的送去的好东西份上。可是吴靖棠一看见他那个鼻子，就忍不住来气。

白乔治拉住他，去哪儿啊James？进来吧，咱们一块儿打牌……

吴靖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进旁边的屋里，人人都在抽烟，抽得整个房间都是昏暗的，他看见许多眼熟的面孔。白乔治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看……Monsieur Dubois今天也在……他特意换了中文跟吴靖棠说话，好像是不想让小布兰登听见，唯独德布瓦先生几个字，又特意换了法文，贴在了吴靖棠耳边，像是给他下某种蛊。

吴靖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动神色地把他攀在自己臂上的手掰开了。白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吧……你可看见黄先生了？

哦，他啊。白乔治吐了一口烟出来，神色带点微妙的鄙夷。上楼去了，烟瘾又犯了吧……那脸色，啧啧。

多谢。吴靖棠又绽出笑意，却没急着走，敷衍着同小布兰登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从这一帮纨绔子弟里脱开身去。转了一个弯过来，便看见了往上的楼梯，自这一层再往上，就不接客了。楼梯边守着两个青帮的兄弟，见到是吴靖棠，便没有拦，任他快步地上了楼。

比起楼下的笙歌不休，楼上安静得像是坟墓里一样。吴靖棠的军靴硬挺，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和楼下直往上冲的声浪混在一起，诡异地合上了拍。

那扇门下果然有灯。

吴靖棠推开门，黄叙舟猛地回转过身来，木柜的抽屉还拖在外面，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关上，却卡住了，他的白玉烟杆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黄叙舟惊慌失措地又推了抽屉两把，然后才抬头看清了来人。

是你啊……黄叙舟放松了下来。

吴靖棠站在门口，安静地把门关上了。你以为还有谁？

没谁。黄叙舟垂下了眼，俯身拾起了他的烟杆。然后又打开了另一层抽屉，他背对着吴靖棠，肩膀都有些抖，翻找的动作粗暴而急切。吴靖棠跨了两步过去，像是知道他在找什么，径直走到了床边，从床头柜里取了个纸盒子出来。这儿呢。

黄叙舟猛地转身，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眼神便有些变了，你怎么……

我放的呀。吴靖棠把纸盒放在了柜上，随意地往床上一坐，伸手开始解自己的军装扣子，好像那硬挺的领子戳得他很难受似的。那天看你昏了，我就帮你收拾了一下。怎么，不记得了？他回转过身来，嘴边噙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拍了拍身下的床，暧昧地道，就在这张床上，我把你草昏的。

黄叙舟像是猛地被人刺了一下，整个人都原地打了个颤。

吴靖棠只当没看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