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折(一)(1/2)
日暮初上,落霞将水面染得通红,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邮轮在横滨港靠岸,刚下了船便看到有日本人高举着手中的牌子欢迎他们,牌子上写着日语和英文,等走得很近才瞧到下面写得歪七扭八的。
日本人用不太熟练的英语和他们寒暄着,程孟蓁走在最后,抬眼看着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的日本人,耳中传来各色各样的日本话,她的心底没由来地起了一丝慌乱,像是海面上泛起的浪潮,顺着海风一叠一叠地推向岸边。
程繁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接过她手上的箱子,“日方安排了车载我们去火车站,七点钟我们要在那里坐火车去东京。”他看了看手表,“还有点时间,我先带你去医院再仔细检查一下。”
没等程孟蓁开口,她就被拉着穿过了人群,程繁之将她的箱子交给了曹爷,转头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先坐车去火车站,我带孟蓁去一趟医院,到时候我们在火车站碰头。”
“程老板,筱老板不见了!”人群里有人说道。
程孟蓁看向人群,确实没有看到筱玉儿的身影。
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早晨发生在船上的那件事。
“怎么?你们还不走?”
人群后传来筱玉儿的身影,她挽着一位男人的手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随意地将被海风吹滑下的发丝别在脑后,“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松本先生。”
这位松本先生和早上看到的那位衣衫不整的日本人,并不是一个人。
显然大家都被筱玉儿的出场惊到了,光是一天之内就已经见过她的两任男朋友了。
有人开口提醒,“我们是来表演京剧的,不是来……”
“不是来什么?”筱玉儿打断他的话,抬手看了看中指上的宝石戒指,“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都不允许了?”
见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有人没好气地说:“我们要坐晚上七点的火车去东京,希望你能准时到。”
“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们的。是吧,程老板。”筱玉儿说着将目光投向了程繁之。
程繁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拉着程孟蓁向码头外走去。
他们叫了辆车去医院。
程孟蓁扭头看着车窗外一排排低矮的木制小楼,一个挨着一个连在一起。和小时候父亲从日本带来的话本上一模一样。
这就是日本吗?
即使是到现在,她仍是感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到了日本,原以为自己会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地方,可真的到了这里,那些恨意反而也没那么强烈了。这街上行走着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和中国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曾以为卑劣到极点的民族,现在好像也不全是如此。
在医院,医生给她做了细致的检查,除了脚上的扭伤她的身体已经并无大碍了,医生给她开了外抹的药,并告诫她这几天不要出远门,注意休息。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这里离火车站并不远,路人告诉他们大概是两条街的距离。
程繁之提议他们可以走过去,程孟蓁也正因为刚从船上下来又坐了汽车,感觉有些不太舒服,走过去也正好可以换口新鲜空气。
这里的街道被热闹的居酒屋串联起来,低矮的红灯笼挂满了整个街道,将夜色衬得更加温柔。
街上人很多,偶尔还能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几句中国话。
“明治维新后日本从弱国一跃成为了强国,来这里的中国留学生也越来越多了。”
关于明治维新,程孟蓁曾听到父亲给她说过不下十次这个历史事件,每次谈到这件事时,还会不屑地称前清的洋务运动为一堆垃圾。
同样都是变法,在两个国家却有不一样的结局。
远方喧嚣的锣鼓声渐近,身前的行人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一位穿着华丽和服的女人在一众侍从和追随者的拥护下缓缓走来,女人的鞋跟有一寸多高,走路的步伐更是奇怪,一步划一步。
仪仗身后的追随者们高呼着“花魁阳花”。
程孟蓁抬头看向她,女人也正好看着她,头上的步摇叮啷作响,她的那双眼神却很忧伤,像是盛开在无人荒野的玫瑰。
花魁收回了目光,继续向着前方划去,只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身边的程繁之拉了拉看得发了呆的她,“时间差不多,我们得赶紧去火车站。”
他蹲下身,示意要背她。
程孟蓁忙摇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程繁之拉着她的手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背上,“你的脚等到了东京还有很多路要走,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七点还差十分,他们赶到了火车站,筱玉儿出乎意料地已经等在那了,身边也没了那个日本人。
程繁之放下了她,让她先进去带团里的人找到位置坐下,却把筱玉儿单独叫到了一旁。
程孟蓁回头看着人群之后不知道说着什么的两个人,她第二次见到程繁之这样严肃的神情,和早晨在船上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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