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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旗舰店】冬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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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那年多了一个新名字,旗舰店。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一半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一半是因为起这个名字的人我不喜欢。那是一个据说暗恋我的女生给我取的昵称。说老实话,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让她认识我的。我的高中是大连首屈一指的省重点,我既不是学生领袖,也不是风云人物,连一点儿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然而那个叫苏霭的女生还是想方设法地暗恋我了。苏霭,起初我记不住这个名字,也记不住那张脸。也许是,我的目光永远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身上,那个教我牵挂多年的人。

小时候过家家的情谊对我来说分外宝贵。那个见过我流鼻涕的寒酸样子的女生,远远比后来见到我高高大大模样的女生要珍贵得多。我不知道高中三年里我们每次相遇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是怎样,我则总是充满了忐忑,一种隐隐的说不清的期待。对,期待,我期待着什么的发生。

记忆里我的家庭的景况应当不怎样。家里只有母亲,母亲与她家人的关系不好,好几年才见一次外婆与外公。至于父亲,从来是缺少的角色。母亲不是什么高收入工作者,只是似乎每每到了需要钱的紧要时刻,她却从未犹豫过分毫。比如小升初的时候,她坚决地要我择校,让我进了79中。

初中几年里我都住在学校。一个人在外面,在十几岁的年纪,难免很早地成熟。79中的毕业生,大半能考上省重点高中,我随着大流又顺利考进育明,这个学校后来因为马冬晗姐妹被很多人关注过。

然而我只是育明里不起眼的一个,在人群里有天遇到了她。我抱着篮球去上体育课的路上,碰见从小卖部回来的她。大脑飞转了几光年,仿佛自己变成偶像剧主角。她先开口说:“齐见,好久没见啦。”

高中的时候离家里近,改成走读。所以又回到小学那几年,每次放学回家的路上都有她。我早就接受了我暗恋着她的事实,所以不加挣扎地陷入到泥潭之中。

尽管如此,我还是谈起了恋爱。高一的时候我见到了我遇过的最漂亮的姑娘,长我一届的学姐原昙。用现在的词说,她是女神。有天我遇到林艾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和她说,我喜欢原昙。我喜欢原昙吗?未必吧,可就是想告诉林艾。命运出人意料的是,我后来就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是我高二时候的学校运动会,我跑一万米,在最后一圈的时候摔了跤,左腿膝盖上一拉血口子很难看。意识早就不清醒了,这时候场外有人把我扶了起来。也不及细看,我不顾着别人的阻拦硬是跑了下去,结果在终点线前成功反杀。用当时最流行的话说,我酷毙了。而你也没猜错,那个扶我的人就是校花原昙。后来我知道,她那时候正处在和男友分手的低潮期。我们一来二去有些熟稔了,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我终于约她出去。我们跑到金沙滩看海,在晚上的时候回到中山广场倒计时,然后我亲吻了她。那时候她高三,刚考完语言类保送生考试。后来她确定保送到北大。我对她说:“学姐,我觉得我高攀不上你,没法和你在一起了。”她嫣然一笑,说:“我懂你的心情,我懂。”她接受了我的分手。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渣,一边喜欢着一个人,一边又拖累了另一个人。

高二寒假的时候,大连外面冻得要死,我也尽量少出门。有天在外面公园跑步,跑累了歇着,撞上林大娘回家。林大娘是林艾的母亲,我想只有我知道她们是领养的关系。林大娘的为人出名的好,脾气温和,也帮着街道解决诸多琐事。我上前问了声好,她与我攀谈起来,聊起今年过节。她说她惦记着我们,很想邀我和妈妈一起过年。

她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悠远,像思绪飘到远方。

于是我和妈妈就带着没包完的饺子下楼和林大娘她们一起过节了。那天是二月十一,年三十。林大娘家的电视机始终开着,我和林艾有时帮着包饺子,有时无聊看看电视。我有很多个机会告诉她我和原昙发生的事,可这一次我没有说。那个时候她心情似乎都不错,没有了刻意的避嫌,我们像回到小时候。

我说:“一会儿去星海广场呗。”

她说:“不去,大过年的,嫌人多,在家就好。”

我说:“有什么事儿我陪着你啊。”

没想到她同意了。

我妈和林大娘在厨房忙活得不可开交。我一直以为我妈是不喜欢热闹的人,往年过年的时候也只是我俩在家里简单地吃桌饭。只有很小的一年,我记得她带我回她的老家瓦房店,我们在外婆家里一家十几口人热闹地过年。有很多的表姐表哥,在那以后再没见过一次。考上育明的时候,外婆家里倒是很高兴,却也没来过大连,只是遥寄些钱过来。

门铃响了,来的是林大娘的妹妹一家。从前常常见林姨在小区里,那是林大娘刚搬回来的几年,印象里她属于那种偏瘦的美女,性情却比林大娘更像东北人。她身后提着一摞礼物进来的是她丈夫,我们头一回见。他一看就是混官场的,举手投足都很端着,只有浅浅的笑。他第一眼看到我,愣了一下。林艾在边上说:“这是我们楼上的齐见,我妈请他们家来跟我们过年。”

正说着,我妈从厨房端着菜走出来,一见到我们,不知怎么一下子失手掉了盘子,汤水洒了一地,慌慌张张地俯身下去收拾。林姨拿了扫帚过去帮忙。我意外地却见林艾的姨夫扫过几眼我妈,甚至偷偷看了看我,然后一个人坐到了客厅。

全都收拾好的时候,开饭了。春晚也差不多时候开始,我们边吃饭边看电视。整个气氛勉强算是融洽,只是我妈和林艾的姨夫始终沉默不语,只有林大娘和林姨有时唠着嗑,扯些闲话。

林姨看了眼她丈夫,说:“你平常不是话挺多的么,怎么今天不吭声啦?齐见和林艾从小就是同学,两家人可亲呢,你别把他们当外人。”

我妈插口道:“好像我们今天不太该来呢,抱歉了。”

林艾的姨夫忙说:“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

我注意着两个人脸上细微的变化,一言不发。

宴罢,坐在客厅休息,我妈跟林大娘告辞。门铃在这时候又响起,林艾去开门,呆呆地站在门口,疑惑地说:“请问你是?”

就听见外面有人说:“我找我妈。”于是走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人挺壮的,脸很硬,目光并不友善。林大娘和林姨看着他顿时慌了些。他走到林大娘那里,说:“妈,我来看你了。”又看看四周,说:“人来得挺多的啊,是不是不方便啊?”

此刻客厅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事儿来得太诡异,我从未听过林大娘还有一个儿子。看林艾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我妈趁此赶忙带着我走。林艾跟着出来,对我妈说:“阿姨,齐见和我出去转转行吗?”

我和她坐着公交到了星海广场。果然人多嘈杂。我们一直往海边走,她说:“齐见,挺谢谢你能陪我出来走走的。”

我说:“没事儿,反正我也正好想出来走走。林艾,大过年的,为什么我心里堵得慌呢?”

“你心里堵,我也堵。刚才屋里那样,我挺怕再待下去的,感觉会疯掉。”

我想了想,说:“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刚才那人,也没听起过?”

她苦笑:“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知道那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情。我……不是他们家的人,掺和不了他们的事。我经历过更可怕的事的时候才八岁,现在我都快十八岁了,没有什么事能打倒我了。”

我说:“我们晚点回去吧,等着人流慢慢散去,我们再回去。”

她又同意了。

冬天夜晚的海风冷得醉人,我俩手都捂在兜里,还是冷得慌。林艾的头发被风吹得一阵阵的,真美。认识林艾这些年,我素知她的一个喜好便是看海。她能在海边一坐数小时。

不知怎的,我的手拂过她的头发,说:“林艾,我叫你深深好不好?”

她敏感地闪躲过去,望向我,眼里透露着意外与不解。她说:“齐见,我问你个问题。我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可是我忘记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本名的?”

我看她的样子是真的想不出来,笑说:“你忘了吗,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们遇见,你告诉我的。”

“我只记得,从那以后我们好几年没有再见了,可是我始终不记得那天。”

“你不记得了就算了吧,反正也没发生什么,”我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一直走在我的前方,不时地回头张望,像是怕我不见。我知道,于此时此刻,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送她到她家门前,听上去很安静。

回到家中,母亲从房间里出来,说:“你进来,我和你说些话。”我看见她的眼角是红的。

“齐见,她坐在床边不看我,我一直知道你比我想的优秀得多,所以你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坚持要你择校,让你去最好的初中,而你果然也超过了我的期待……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觉得对不起你啊。你这么优秀的人,却生在我这样的家庭,有我这样的母亲。”

不得不说,我是慌乱的。这么多年,虽然母亲和外婆家的人从来对她的过往只字不提,好似藏着巨大的悲伤,母亲却从未在我面前流露感情。她总是用严苛的方式教育我,很少温柔。

她继续说:“我想了想,也许你们会现在就遇见,就是宿命吧。齐见,今天你在林艾家里碰见的那个人,他是你的爸爸。”

我极其微小地震颤了一下,失语了,说不出话了。

“我年轻的时候遇见他,一念之差犯了错误,等到他已经离开我另娶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了你。我太害怕了,不知道怎么办。最终也瞒不住,你外婆知道了,气得把我赶出去。你舅舅说,因为我做下的丑事,我不能再留在瓦房店受人白眼了,他把我安置到大连,一边又不断地问我你父亲是谁。我不告诉他,可他最后还是想办法知道了。你舅舅找到你爸爸。那是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他来看你,把你抱起来,眼睛里闪过泪花。他说他永远对不起我们,所以不想抛弃你,让你艰难地长大,他知道我一个人养你不容易。你从小到大的各种事,包括帮你择校的事,他都有份。我们早就不见面了,只是有时候在电话里谈你的事情。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过,当年他娶的人,就是和我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的人的妹妹!他刚才打来电话,说他一眼就认出你,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这么多年,他没有亲眼见上你一面。”

她戛然而止。

过了很久,我才能说出话。我说:“就当今天没发生过,一切都……照旧。”

想起郁达夫的一篇小说名字,她是一个弱女子。此时此刻,我没有办法憎恨谁,厌恶谁,也不愿去计较他们陈年的过错,因为那让我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我忽然有些懂林艾了。比之我的这点猝不及防而来的人生经历,她却早早经受过更多的事。然而我们却是从争吵开始相识的。在还未消退的记忆里,她没有在人前表现过哪怕一次的脆弱。她的心该有多么硬。

而现在,也到了我开始学着把心变硬的时候了。

整整一个春节,我没再见到林艾或者林家的人。待到高二下学期开学,冰雪尚未消融。

开学第一天,在教室里打盹。朦胧中同桌老王轻轻叫醒我,递过来一封信,示意我看教室外面。不加思考便能猜到,果不其然,楼道里闪过那个疯女人的跑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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