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第四十四章（1/2）
最后控制不住地逐渐睡了过去。因为睡得太沉，连什么时候被搬到床上都不知道。
他睡前情绪太激动，睡醒后，眼睛还没睁开，脑子里就像是飓风过境一样，被发生过的事冲得七零八落。
米迦勒呆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没睁开，表情先僵住了。
他上次大哭简直可以追溯到连飞都飞不稳的幼年时代，他哭，身边的其他小天使哭得更大声更厉害，他并没有显得多特殊。只是后来常常去神殿，而神殿肃穆威严，神温和沉稳，他越是成长，离神越近，受他影响，越是喜怒不形于色，比较激烈的情绪也都被经历消磨干净。
他想了很久，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翻了个身，眼睛先睁开一条缝，察觉到旁边有个人以后，又慢慢睁开。
身着常服的魔王陛下上半身倚靠着坐在床头，正低头摆弄着什么。他手中拿着一块不大的半透明的板子，上面有些发光的文字，他瘦长洁白的手指在上面按着字符有一下没一下地滑来滑去，睫毛微微垂着，显得不是很有兴致。
米迦勒认出这是近期流行的一种游戏，原型是为学生发明的一种寓教于乐的小玩具，帮助学生记住一些比较难记又容易弄混的咒文和秘符的含义。那块板上会随机出现一些秘文字符或是其他问题，学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把那些秘文归类排列好或是选择出问题的正确答案，不然就会受到一些随机的惩罚。就他听说的，大概也就是雷电火烧，强光刺眼，或是放出一些难听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类惩罚。因为有点意思，所以传播得很快，逐渐成为了一种传播广泛的，热度较高的小游戏，就是不知道地狱那边是什么玩法。
他没有出声，原先僵直的身体松弛地贴在床上，小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眼神长久地望着路西法，一瞬间也不移开。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必要再去掩饰什么，也不必要在每次想要拥抱他的时候逼迫他自己快点离开。
跟路西法分开的最初几年里，他并不是很愿意听到他的名字。魔王的名字在天堂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只是不高，却并不是没有，他能控制着不表现出异样，却难免会变得沉默。这种情况几次被乌利尔撞见后，有一天他收到了乌利尔差遣侍从送来的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的制作材料里有梦幻龙的龙鳞，可以显示出梦境里的场景，显出的画面逼真得像是昨日重现。米迦勒后来有一段时间很沉迷于这面镜子，将它摆在书房和卧室，每天都会看，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其他人也看不出异样，只说觉得他最近心情好了很多。
平衡的在听到一个消息后打破。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一个女恶魔在一个社交场合上，佩戴了一枚原属于魔王路西法的星光蓝宝石戒指。她并没有加以解释，但也足够让许多人猜测到背后的事。
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冲击得米迦勒如陷梦中，好一会儿没有理解这个消息的意思。
他的意识如同飘在云端一样无法回到现实，后来回过神来后，出神得像是刚从一场被击碎的梦境中醒来。
——画面再怎么逼真，也不是真的。
他才意识到他过了一段多么浑浑噩噩的日子，也才明白乌利尔为什么送他这面镜子。
说放下的是他，放不下的也是他。
乌利尔从小就是清醒理智的人，他看得比所有人都明白。
他一整天没有见客，出来之后，命人将那面镜子送还给乌利尔，告诉他他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从此不再刻意探听地狱来的关于魔王的消息，也从此不再与人下棋。
那些书信和礼物，还有那枚戒指，他嘱托了仆从收好仔细保存，却没有去看。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数百年，发生改变是因为他逐渐意识到了一些事，渐渐明白如果他现在不去珍惜，那么或许有一天他会连看着物品怀念那个人的机会都失去。
不知道那一日何时会到来，所以余下的每一日都显得珍贵。
不知道最后还能留下什么，所以每一段可供回忆的记忆都显得宝贵。
情绪一日日累积，随着岁月的流逝，非但没有被消磨，反而更加深刻。
他一天比一天变得更想要见到他。
路西法不知道的是，他每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要有多克制，才能不至于将情绪表露得太明显。
他能留给私心的时间太少太少，所能做的，不过就是珍惜每一次还能见面的时候。
在这样不加掩饰的注视下，对方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手指再度滑动的时候，却落到了一个错误的答案上。
板块上瞬间变得一片血红，米迦勒本来很好奇地狱的惩罚会是怎么样的，却看见路西法抬手一抹，把所有画面都盖掉了。板子重新成为了平平无奇的板子。
米迦勒偏头，在枕头上望着路西法：“你不玩了？”
“嗯。”路西法将那块板子随手搁在一边：“也没什么意思。”
他视线低垂的时候总是显得睫毛格外漆黑，格外长，就好像是被人一根根精心种在上面的一样，深邃的轮廓也因此显得有几分秀气。米迦勒凝神看了一会儿，挪动身体移到路西法身上坐着，圈着他的肩膀，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眼皮。
路西法顺从地合上了眼。米迦勒的唇吻过了对方的睫毛尖，又顺着挺直的鼻梁一路摩挲下来，鼻尖长久地轻蹭着路西法的，难舍难分。
他们睁开了眼睛，眼神撞在了一起，像是冰面在春水中融解破裂，他们一时间几乎就要吻在一起，门外却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米迦勒停下动作，路西法轻轻吸了一口气，按着他的肩膀，沉着声音问门外什么事。
他对别人说话的时候，哪怕态度再温和，也常常有人被他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但现在他的语气放得很缓和。米迦勒靠在他身上默默听着，突然醒悟这个人是来询问路西法是否参加晚上聚餐的。
“快晚上了？那岂不是……”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脑袋里急切地飘过了一堆会议行程和待看文件，还有属下找不到人的场景。
“没事。”路西法拍了拍他的背，回绝了邀请并让人退下，再跟他解释说：“你最近的行程都是跟地狱开会。我让他们传话说我今天有事，把会议日期延后一天。”
“哦。”米迦勒望着路西法，眨了眨眼：“那多不好意思。”
“现在知道客气了？”
米迦勒微微弯着眼睛亲了亲他的嘴角。这个姿势坐着，他比路西法高一些，亲起来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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