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2)
四
我提了桶水到院子里浇菜,水流缓缓冲刷过泥土间的沟壑,逐渐瓦解周遭的土块。随着水流渗入土壤中,密密麻麻的蚂蚁浮游水流之上,四处逃窜。
娘背对着我剥豆,豆荚破碎的声音伴随着豆子一颗一颗落入盆中,极有规律地“叭叭”响着。直到土壤润成深褐色,菜叶儿也转着水珠,我便搁下桶,想着去拿了笤帚,把满地的碎豆荚扫一扫。
此时爹从背后叫我,原是他劈完柴回家,叫我帮他搬柴。我只一回头,就看见爹的脸黑漆漆一团,娘也转过身来,手下不停地剥豆,她也没了脸,道:“十三,阿敬和爹娘想你想的紧,和我们走吧!”
我吓得尖叫,赶忙往屋后跑,跑了许久都跑不出这小院子,被我淹死的蚂蚁的尸体纷纷浮出水面,向我涌来,爹还向我温柔地招手。
“殿下,该起床了。”
我张开眼,止不住地流泪喘息,后背也汗津津的,才发现刚刚不过都是梦。
候在床外的女婢脸上青青紫紫,眼角还肿着,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正是那名被雁姑掌掴的少女,我头还是晕的很,便用手糊了把脸,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什么时辰了?”
婢女答:“婢子名为画扇,寅时刚过,待殿下盥漱完,婢子就引您去书房。”
我突然想起明淳的帕子,原本紧紧攥在我手里,这会却哪都找不见了,我掀了帛枕连同被褥,都寻不见。此时床边已围了一圈婢女,我只好坐起身,由她们为我擦脸。
被她们服侍后,我还是有些害羞的,我便不去看她们,只关心我醉后的事,问道:“你可见我手里的帕子?”
画扇答:“不曾见,昨夜殿下是被二/奶奶差人送回来的,手上什么都没拿。”
所谓二/奶奶不就是明涟的媳妇——好个明涟,我心里冷笑,趁我醉酒,就把明淳的帕子给拿去了,他倒是真不愿我同明淳见面。
我便想问问明淳的事,却又不知该问什么:“三公子往日都不常见人的吗?”
画扇却垂着头,答:“主子的私事不是婢子所能知晓的。”
我见她闭口不谈明淳,加之丢了帕子,一时又烦又恼,道:“三公子住在哪?那我一会就去找他。”
婢女们便服侍我更衣,这绸衣繁琐至极,我实在看不懂这衣服的穿法。事事由人服侍使我极不习惯,我便又极度地想家,日子虽苦些,同爹娘呆在一起,做什么也快乐的很。因而我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心情愈发抑郁。
画扇答:“三爷被老爷禁足禁了两周,殿下恐见不得他。”
我听的一惊,赶忙问:“三公子因何被禁的足?”
画扇只答:“婢子不知。”
我正想明淳或许是因为昨夜带走明娆而受罚,婢女已将系带系好,画扇便领我去书房,我便想了一路明淳。
此时天才蒙蒙亮,我身上乏的很,府里聘的先生这会并不来讲学,我只被安排读些《论语》,我只小时候在私塾学了两年书,仅认字识句而已。书上密密麻麻写了批注,我只读了两句,什么“见贤思齐焉”,“非道弘人”,就觉不明所以,毫无兴趣,困的头点桌。
约莫熬了一个时辰,画扇才领我回卧房吃饭,这回我一个人吃饭,就只上了五道热菜,三道凉菜,一甜一咸两道粥品,我上次吃的囫囵,也没尝出些滋味,这次才慢慢品味了富家人的菜肴,我以往只在过年才能吃些肉,这两日吃的肉食,比我整年吃过的还多。
我只想我爹娘和阿敬也能吃得这么好的饭菜。
吃过早饭,我只歇息了一刻钟,就又得去书房。我早上读的《论语》已被收起,桌上只搁着戒尺,先生已在书房等候,我只知此人名为严青州,字仲原,乃当朝大儒。严先生约莫一尺白须,体型清瘦,面色黝黑,只着灰色布衣。我即便生在乡野,也知事师应敬同于父,即便面对柳先生,也是敬重大于倾慕的。我赶忙做了个揖礼,严青州便受了我的礼,待我们一同坐下,严青州道:“殿下《论语》读的如何?”
我早上大多都睡了过去,被严青州一问,顿时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读……读不大懂。”
严青州微微皱眉,他轻轻抚了抚桌上的戒尺,又将手收了回去,道:“罢了,殿下第一日听学,明日不可不读,今日便不讲儒典,只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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