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2)
九
自那以后,明淳经这一冻,心病竟逐渐转好了,反而二夫人身体日况愈下,前几日还是见不得人,这几日便已开始着手筹备丧事。蔓生瑶笙几个都以为我同明淳生了间隙,蔓生急的过来劝了几次,我不好同他说清楚,都只含糊过去。这时众人皆忙着祭祖的事,我便趁着人多眼杂,再往明淳院里跑。
明家祭祖铺张奢华,下人婢女进不得宗祠,都围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候着,前厅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我那处小花园反而成了僻静所。明家除去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和宫里当了皇后的明妍,因病带发修行的嫡出四姑娘明娇也赶回明府,什么旁支杂亲都成了客。唯独入不了宗祠的明淳和身份尴尬的我落个清闲。
明淳院里也冷清的很,几个我叫不出名的小厮往门上依次贴对子,玉茗抱着浆糊愣愣地发呆,瑶笙笑嘻嘻地、悄悄地捏了个雪球,砸碎到玉茗的屁股上。
玉茗给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浆糊都拿不稳,险些给泼了出去。他转头吼了句瑶笙,又恰好见着门口的我,便咬了咬嘴唇,道:“见过殿下。”
我几个月前也曾有着如此活泼心性,如今看着他们,只剩满心羡慕。若阿敬还活着,到了这时候,我们本该去田里打雪球。
其余的小厮从矮凳跳下来同我行礼,便再去忙活了。瑶笙也问了好,偷偷地往玉茗处做鬼脸,我见他们无忧无愁,更是羡慕,而我不能同他们一起,瑶笙被我看见就扭开脸,嘟嘟囔囔地道:“三爷这两天总念叨您,您可算来了。”
这话听得我心头止不住地跳,倒是驱散了些我的复杂心事——明淳也是惦念我的。玉茗便接话道:“虽说前些日子殿下生了三爷的气,三爷确实想着殿下,瑶笙他这是小孩子心性吃味罢了,殿下可别同他计较。”
瑶笙撇嘴道:“我吃什么味?我是心疼三爷——罢了罢了,你瞪我作甚,我闭嘴便是。”
我知瑶笙心中不快,但并不大在意,我最关心的还是明淳的想法,紧张地问道:“三公子怎么谈我的?”
“你问他们作什么,不如直接我来同你讲,”却是明淳从屋里喊我,我没想到他还听着,顿时觉得羞赧万分,只觉得前面的话都叫他听见了,恨不得赶忙从这离开。我还不知该如何接话,明淳便又道,“殿下来屋里说话吧。”
我进了屋,明淳就在抱厦处摆弄花草,气色比往日精神许多,他叫我先坐,从架几里抽出本山海图册,笑着坐到我身旁,道:“这几日不见,我便叫蔓生在市井里淘出本画册来,我想你喜欢这些怪异杂谈,恰好今日来了,不如在这吃会茶,看会册子。”
我随手翻了几页,本想问他近日的琐事,却被画中异兽吸引过去,不由得专注看了起来。明淳修长的手指捏着册子页脚,他已通读了一遍,还可替我翻页讲解。等我再回过神,只无意瞥了眼明淳,却发现他正恰好盯着我看。我与他对上视线,只觉得天旋地转,早就忘了我看的画册,视线里就只剩了个他。
明淳生的凤眼薄唇,却总浅浅地笑,笑时好看的不得了,我不知我是怎么了,总不敢看他的笑,每每都看得我心烦意乱,但仍止不住地想去看。明淳静静盯着我看,伸手抚过我的脸颊,我慌忙垂下头往旁躲,直撞的案上笔架挂着的青花笔杆啪啪作响。
明淳的手微微发颤,他将碎发顺回我耳后,便抽回了手,再去翻案上的画册。
自打我进了明府,难得有如此静谧的时候,屋里只有我俩浅浅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已全然看不进去画中异兽鬼怪,我的心跳如雷,满脑子都是明淳修长的手指,明淳不再看我,我却止不住看他白玉般的侧脸。我神游久了,便逐渐涌起倦意和困意,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只撑了一小会,也不知明淳看到哪儿了,就迷迷糊糊倒在案上打盹。
隐约中有人抚摸我的头发,我只清明了不过一瞬,便彻底昏睡过去。
我梦见了阿敬。梦里的阿敬牵着我的手在村子里跑——我已几乎记不清家乡的模样,村落是扭曲的,路过的人也是面目模糊的。只有阿敬有着清晰的面容,我甚至还听到了他的轻笑。阿敬领我坐到田里的稻谷垛处,再一转眼,他却不见了,明淳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从没见明淳笑的如此潋滟旖旎,他轻轻揽住我,还向我笑,我最受不了他笑,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紧紧抱住他纤细的腰,我近乎本能地亲吻他的鬓角,同他耳语厮磨,而明淳已将手探入我衣下——全都乱了套了,我已顾不得其他,我心神恍惚,他的手如同游蛇,绞的我喘息不得,我只能紧紧扣住明淳的肩膀,如同升入云颠。
我骤然惊醒,此时天色微昏,我躺在明淳榻上,身上盖着被,明淳点了烛火,正执笔写字。我顿觉胯下冷冰冰湿黏黏一片,又想起梦中对明淳那见不得人的想法,霎时臊红了脸。明淳被我惊动,笑道:“难得来这儿一次,叫你睡了一下午,清醒清醒再回去。”
到了晚上明淳得去同明家人吃年夜饭,我倒不需出席。我本想同明淳一同守岁,却被这档子事搅得不好意思再同他独处。
我手忙脚乱地系了汗巾帕子,觉下/身黏腻狼狈不堪,只想早些回去,羞我尴尬耻的不行,叫我慌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我这就先回去了……”
我等不及明淳回话,便自个儿披了衣服裘衣往外跑,瑶笙玉茗两人本在屏风外守着,见我这幅模样都是一愣,我只听他们小声嘀咕什么我同明淳又生了矛盾一类话,我已顾不得辩解,只向他们招呼了一声,又往屋里喊了句“我走了”,便匆匆往回走。
此时宗祠里的人大多都散了,零零碎碎的几个人在园里走动,我走到园子小北门,便远远地望见了明府诸多女眷也正往过走。我不好同她们见面,赶忙找个亭子以避嫌,却见一粽发碧眼的少年也在此处,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身形纤瘦面容白/皙,衣着华贵,却不像我曾见过的胡人奴仆。我想他大约是明府的宾客。少年脚踩石凳,倚坐着栏杆,闷声打量我,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想同他搭话,只能等女眷过去再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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