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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梦中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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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儿家隔村长家不远,穿过一条窄巷,经十棵杏花树便到了。

这是一个破矮墙围成的小院落,曲莫执在外头踮起脚就能瞧院中景象:两间木屋,四根木头撑起的一个简陋的草棚,里面拴着一头瘦憋的骡子,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中央一口磨得发亮的大磨石。

他眼前忽然就生动鲜活的出现了朝华在这里生活的画面。那人用从小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手来推磨,挑水,扫院,喂牲口……

贫苦的生活和时光无情的消磨着他,他会变得越来越粗糙,变得越来越市井,最后和一般村民无二。

啧啧……那样的画面真是想想都太过美秒啊。

曲莫执在院门口徘徊了一阵便推门进去,想将米袋搁在院中便走人。院门没锁,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岁月的声音,圈起地上几片枯叶。

他前脚刚踏进去,就突然听到屋内璀儿"哎呀!"一声惊呼。

曲莫执以为生变,神色一紧,就地撂下麻袋还来不及上前,木屋房门立刻打开了。

璀儿一阵风似的刮出来,慌慌张张,看到曲莫执立刻像见到救星一般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就将他往屋内拖,边拖边道:"曲大侠,你来得正好,我方才给朝华喂汤药,忽听到外头你开门,一不小心将那滚烫的药汁都洒他身上了,你快进来帮我看看吧!"

等等,自己洒的就自己擦干净嘛,他只是个路过送米的,关他什么事啊?!

曲莫执往后倒着身子,脸上的抵触情绪显而易见,耐何璀儿不由分说死命将他拽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最大家具的就属那张木床,床上的被子敞在一旁,上头昏迷之人仅着白色的内衫躺着,面庞温和,沉静无害。

曲莫执立稳仔细往床上看去,登时脸色一黑,总是知道璀儿干嘛非拉他进来了。

朝华白色亵裤那相当暧昧尴尬的部位正有一大片湿润的浅褐色水渍,肉眼可见还似有似无的冒着热气。

厉害了小姑娘!这八成是对准了泼的吧?精准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啊!他简直就要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他刚刚喊热,我就给他揭开被子,谁知没多久偏偏药就洒了,还,还……曲大侠,你快看看他烫着了没有。"?璀儿在一旁涨红了脸急道。

嗯?曲莫执惊骇的侧头看着璀儿,以求证他是否有听错。

要他看哪里?看那老小子的龙|根?!不要啊!他会做噩梦的!

"没事儿,穿着裤子呢应该烫不着,你别把那东西想得太脆弱。"他面上僵硬,心中叫苦。

见他犹豫璀儿急得一跺脚道:"怎能没事!你就看看嘛,你一个大男人看一眼又怎么了,怎么像个姑娘那般扭捏?"

曲莫执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曾经的过往断了干净,如今他们之间可不就是两个陌生男人么?男人看男人有何稀奇?再退一万步来说又不是没见过,有何不敢看?他认定了自己的断袖之症早已根治,如今心如止水,还有什么可推诿?

如此想来他胸中顿感豁达,于是自然的上前,放下床帐遮挡住璀儿的视线后,深吸一口气动作麻利潇洒的将那裤子往下一扯!

春光乍泄,尽管他内心有所准备,可还是一口口水吞咽不及呛得一阵咳嗽。万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再睹此番雄风,心中真乃百感交集啊!

帐外的璀儿听他呛咳一声忙紧张道:"如何?很严重吗?"

"嗯,烫红了,不碍事。我给他收拾收拾,你去取一条干净的裤子来给他换上吧。"

算了,他心想着好人做到底,帮他整理妥当了再走,谁叫他睡着的模样实在太过温润乖巧。

这就是他生来的优势,一张干净温和显年少的脸,叫人一眼看了就忍不住的心生亲近。

曲莫执当年可就是吃了这张脸的大亏,竟然天真的将他当成温顺小兔子那样肆意对待,到头来龙威施压他是深受其害。

很快璀儿拿来了换洗的干净衣物还顺带端了盆温水拿了条布巾,要曲莫执顺道帮他擦擦身,她羞赧的说他昨夜出了一身汗,可顾及礼法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不方便为他擦洗。

男女授受不亲?!昨夜那个在祠堂恨不得把他生吞了的那个少女去哪儿了?!

曲莫执无语的接过布巾,默默认命。得了,谁叫他自个儿作,本可安安生生的闲着却非要抢段十那麻袋,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要贴身伺候这老小子的地步。

璀儿放好东西便掩上了门出去。曲莫执束起床帐,三下五除二就将床上的人扒了个干净。

他眯着眼粗略打量了一番,匀称的线条趁着完美的比例,肌肤凝滑若羊脂白玉,胸口两点殷红的茱|萸随呼吸平稳的起伏招摇,浑身洋洋的裹着透过窗子洒进来的光晖。还是他印象里头的模样,即使落魄了,即使什么也不做地躺着,那骨子里带来的高洁气度仍一丝不改。

曲莫执打湿了布巾,快速粗略地给他擦拭着,仿佛他的身体如岩浆里的滚石一般烫手,烫得他不愿多碰。

他拧着水,忽思及自己曾经在他手里遭过的罪,心下愤慨,手上力道不住加重了几分,搓搓搓!直搓得他皮肤泛红仍不罢休,真恨不得搓下他一层皮来,真想叫他也尝尝切肤之痛才好!

曲莫执享受着这样另类的报复快感,吹着口哨,眉飞色舞,心情大好。

片刻,像是搓得痛得很了,床上之人忽然蹙眉嘤咛了一声。

曲莫执正在狠搓的手一顿,心口一跳,抬眼一看,见他双目紧闭,又拿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其没有反应,这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曲莫执盯着他的脸恍了会儿神,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真想不到,他还有落在自己手里的一天。

他目光下移停留在他颈项的一个挂件上,一个精美的紫色小香囊。

他起初就看见了,但开始只想着赶紧完事走人,并不觉在意,可现在这东西在眼前晃久了不由得刺目,他也不住探究起来。

这小香囊云锻料子缝制,蜀绣纹着银色的祥云图案,一看就是他落魄前才佩得起的上等物件。

应该是贴肉戴着藏在了亵衣里头,所以才没有被络腮胡子商贩捡尸发现拿走。

以曲莫执对他的了解深知此人从前向来不爱佩香,这个香囊却贴身携带看来是颇为重要,也不知是他众多女人中哪个最可心的人儿送的。

他想着便伸过手去想将香囊取下来好好端详一番,可不料当他指尖刚触及那丝滑的缎面时,原本那昏迷之人好像是突然有所查觉般猛的抬手握住了胸口的香囊,死死攥在手心里!

他瞳孔一缩,心道此物果然不一般,他昏迷了都这么宝贝这玩意儿,竟是连碰都不给碰。

可他曲莫执偏生就要和他对着干,不给碰他就偏要碰。

曲莫执将手里的布巾往水盆里一扔就蛮横地去掰他的手指,哪知他越掰他就攥得更紧一分,同时也好像查觉有人要抢,眉头也越皱越深,喉咙里也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活像一个正被人抢了糖的孩子。让曲莫执忽生错觉,仿佛他把这香囊抢下来他就会哭。

"放手!"曲莫执忍不住低喝。

床上之人,眉头深锁,睫毛轻颤,只见他喉结滚动突然哽咽:"不……不放。"

曲莫执大惊,脱口而出:"朝华?!"

这两个字甫一落音,床上之人不见反应,他自己倒是先拧巴了。

他心上不住泛起波澜,时过境迁,岂料还有如此唤他的一天。

熟不知就在他喊了这一声后,那个攥得死紧的拳头居然渐渐松了!

曲莫执趁机拿开那只手就想抢下香囊,可当他目光触及那松开的手掌时,注意力全然被那掌心的疤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圆形肉红色疤,狰狞扭曲的卧在朝华的右手掌心,在他那指如段葱白皙如玉的手上显得分外抢眼突兀。瘢痕陈旧像是多年前的旧伤疤可是形状奇怪看不出是何物所伤。

曲莫执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年最后见他最后一面时,他的掌心都是完好无损的。他这样的身份,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平日里打个喷嚏都能吓得他身边的宫人如临大敌,被照顾得如此面面俱到又怎么会受伤?

曲莫执陷入沉思,浑然不觉自己现下正捧着那只手细细端详的模样若是瞧在外人眼中竟是十分的温柔深情。

下一刻被曲莫执捧在掌心的那只手微动了一下,随即五指一齐回握,竟将曲莫执的手全然握住!

曲莫执一惊,抬眼望去,顷刻间对上了那双明亮温润的眼眸。

那双眼里满是疑惑,探究,甚至还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欣喜,晶亮得可怕!

他紧紧握住曲莫执的手不放,双目骤亮,他挣扎着哑声道:"是你,真的是你……你,你是谁?"

曲莫执睁大了眼睛骇得背上汗毛耸立,心蹦得都快要破膛而出!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劈手就对着他脖子砍去!

朝华全身一软又重回了黑暗,曲莫执见成功将他放倒,大舒一口气,他擦擦额角的冷汗,心里绯腹叶安风那个土财主出手太过大方,就不该给他雪麝清花丸那么好的伤药,看看,居然一夜就醒了!

他使劲地把手从朝华掌心抽回,放在衣服上嫌弃的擦了擦。

随即手忙脚乱地把衣裳胡乱的给朝华套上,后来又扯过被子给他盖住,他查看一番自觉没什么不妥,便欲溜之大吉。

他将那虚掩的房门一打开,立刻原地石化。

门口站了一颗只及他膝盖的小豆丁气鼓鼓的指着他叫道:"你为什么要打华哥哥,还对他做奇怪的事?我要去告诉璀姐姐!"

曲莫执猛扑过去,将他箍在怀里捂住嘴,扛起就跑。

在曲莫执好一阵连哄带骗,又双手奉上杨彪行囊里带着的用来路上解馋的零嘴后,他总算勉强堵住了小豆丁的嘴。

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乎那颗小豆丁理直气壮爬上了他的脖子,他毫无怨言的充当了他的坐骑。

曲莫执抓住垂在胸前的两只不安分的小肉腿,看着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的点心碎屑,哭丧着脸。

"驾驾驾!快点跑,阿叔,你快飞一个,再飞一个呀!"

于是一阵旋风,飞檐走壁,空中充斥了孩童兴奋的欢呼声。

片刻后,某人垮着脸很是不开心,道:"俊生,你干嘛老是喊我阿叔?你应该喊我哥哥才对。"

因包着满嘴的吃食而含含糊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你就是阿叔啊。"

某人万分不甘心道:"那你为什么叫朝华做哥哥?"

小豆丁声音无比真挚:"他白白嫩嫩的样子就是哥哥呀!"

某人顿时跳脚:"你的意思是我长得比他老?!俊生!你小小年纪眼睛就不好使啦?!"

小豆丁不管不顾道:"你有胡子你就是阿叔。"

某人无奈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决定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这个只看浮华表面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计较。

一大一小满村疯玩儿了一阵后就回了村长家,一踏进院中就见地上堆了几箩筐的药草,他便知是叶安风回来了。

穿过院子,走至门口就看到叶安风在屋内与几位老者说些什么,在经历了璀儿家那一番事件后曲莫执现在再看叶安风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亲切啊!于是夸张的大呼了一声"小风风"便奔了进去。

村长一见自家孙子正骑在曲莫执脖子上撒野,连忙过去揪下那小崽子就责备起来。曲莫执心虚,赶快护住那颗小豆丁。

叶安风交代那几位大夫将院中的药草一同和水熬制成药汁,分发给村中犯病的村民服下,杏林村的疫症便可解。

原来杏林村中闹的并非什么疫症而是食物中毒。

昨日,叶安风便觉奇怪,在祠堂内见过的那些村民虽瘦弱,却不见如璀儿所言的上吐下泻的严重脱水之症。经了解得知因屠村导致村内断粮三日,村民们不得不上山捡野果刨草根裹腹。

这三日下来,虽然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但之前的脱水之症却有所缓解,他便知此乃症结所在。

奇的是全村发病单单朝华和俊生无事,后来他仔细询问了村长得知原来十日前村中一大户的独子娶媳妇儿,大办长桌宴宴请全村人吃喜酒。桌宴上尽是外地运来的山珍野味,村民们不常见,纷纷大快朵颐。

两日后村内疫情大面积爆发,问题就出在这野味上了,食得多者最是要命,因大户一家无一人幸免,不知那些野味是何处而来,真乃飞来横祸。

碰巧长桌宴那日俊生发烧在家中休养,而朝华是素食者,不沾荤腥,二人遂免于一难。

曲莫执听得瞠目结舌,吃喜宴吃死了一村人红事变白事真叫人唏嘘。可他最为惊讶的是那人居然是素食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想当年他好口腹之欲,可谓是变着花样的尝尽天下山珍海味美食珍馐,什么时候改吃草了?

杏林村的事到此总算告一段落,叶安风与他商议明日继续启程赶路,曲莫执点头如捣蒜求之不得,只恨不得再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几个大夫将熬好的药都分发给大家,村长领着村民对着他们又是一番拜谢,活像要将他们做菩萨供起来一般。得知他们翌日就要辞行,村长好说歹说硬是要为他们在村内办践行宴,也顺道去去村内的霉运。

见盛情难却推诿不掉,便答应下来,于是村内又开始里里外外忙碌起来,布置场地,洒水扫旧,外购采买,好不热闹。

花琼她们几个女子欢欢喜喜地同村中的几个妇人采办用物,洗手作羹汤去了。

杨彪带着俩徒弟搬拉抬扛的也闲不下来,就连叶安风也被人拥着号脉去了,相比向大人找来的大夫,村民们显然更信任叶安风。

曲莫执闲站着挠了挠发痒的头皮,挠出了一指甲缝的点心碎屑,他灵机一动,终于给自己找着了事做:洗头。

暮色将近,璀儿趁着曲莫执在便外出办事,随后又去叶安风那儿领了药后,才发现已出来多时,遂匆匆往回赶。

她一推开院门,就见那熟悉岓长的身影,立于门边,见她回来,对她朗朗一笑。

璀儿立刻红了眼眶道:"朝华,你终于醒了。"

他点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璀儿,你不在时,可是有人来过?"

曲莫执的烦恼不仅是脸长得比女子好看,竟然连头发也是如此。三千青丝顺滑乌黑长及腰,每次清洗都要费老半天劲儿。

年少时,就因这头发费事,他索性一剪子绞去了半截,被他阿公一顿藤条招呼,大骂他大逆不道,怒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不孝子竟如此轻践糟蹋,真对不起你生身父母在天之灵!"那顿藤条抽得他将近三日下不得床。

后来他日子混得不错,吃穿都有人服侍,无需他自己费心。可这下出门在外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只能认命。

村内条件有限,他寻来一个木盆,一块皂荚。来到村长家后院的井边打了盆水,散了发挽起袖子开工。

他舀了瓢水,侧着头从头顶淋过,井水冰凉沿着青丝蜿蜒而下,因他坐着,发丝如霜蔓延在青石地面,铺成一抹瑰丽的墨色。

他以指为梳,指如白玉与黛青色交汇如梭。水珠滑至眼角眉梢袅袅薄雾间一脉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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