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记(十三)(1/2)
“这还了得!”
李世民按着佩刀站起来,带起的风吹动了灯火,人影随之忽长忽短。他这么猛地一站,血上不来,不觉阵阵头晕,只得又坐下了,扶案喘息。
“可是又能怎么样!我阿耶至今还在他们手上,我们一家没一个人能逃得了!”萧雪艳悲愤难当,“如今求告无门,我也只得回家乡去了!小菱被剪了舌头,阿耶断了一根手指,还有与我们一同前来长安的老仆曹福,为了维持我们的生计自卖自身——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又会伤到什么人!自家祸事自家裁,我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自家祸事自己裁?——你要怎样裁法?”
“我……我也只得……从命……”萧雪艳艰难地说。
李世民别过脸去,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萧三娘,你听着——这桩祸事全由吴独挑起,不是你的错,用不着你自家裁。我有门路,可以把你父亲调离商洛县。”
“离开商洛县?”萧雪艳有些诧异,“——去哪里?”
“洛阳。”
——东宫夜宴,险死还生,那天父亲来弘义宫探病,叹兄弟不和,同在京中必不能相容,要破国全家,让他去洛阳建天子旌旗,自陕以东悉主之。很快便有数人上奏言不可,拖到岁末,并无诏敕即行。他知道父亲的性子,洛阳多半是去不成了。不过,凭着陕东道大行台,庇护一家走投无路之人,倒还使得。[1]
“你们远离了吴独,就不会再受逼凌了。”
萧雪艳笑了。
“你刚才说,这桩祸事全由吴独挑起,不是我的错。”
灼灼灯火映在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疯狂却坚定的光。
“既然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么为什么要走的是我们?为什么良善之辈要躲着奸邪小人?吴独才是该走的人——吴独才是该被送走的人啊!”
“你不愿走?”
吴独与萧家势成水火,萧三娘却不愿离开商洛县,官司王法又已不能伸张正义,那么她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
——自家祸事自家裁。
——吴独才是该被送走的人。
“你留在商洛县,就是为了假意从命,伺机刺杀吴独,对不对?”
萧雪艳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在想什么,这个人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尚书省的官,此事让他知道了,她还做得成吗?
——也罢!
李郎若当真是个清官,就不能仅凭猜测问她的罪;李郎若不是个清官——嗳!这样的侠义,这样的肝胆,这样清白正直的君子,怎么可能不是个清官?今日里萧三娘就把这满腔悲愤尽情吐露,临死前能有这样的君子听到她的心声,也不枉到人世间走这一遭!
“那又怎样?”萧雪艳昂首挺胸,毫不畏惧,“你能调走我阿耶,难道你也能把商洛县所有的百姓都调走吗?吴独作恶多端,百姓们切齿痛恨,官府却不能禁制,杀了他是除暴安良!”
“哎呀,三娘,你要醒来说话啊!”冯素蕙一下子吓坏了,忙又转向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位郎君,萧三娘她病着呢——病糊涂了!”
“我不曾睡着,也不曾糊涂。”萧雪艳面不改色,“李郎,你是个正直的君子,因此我把真情实话都对你讲了。你要是觉得我说得对,就让我回家乡去,手刃此贼,我在地下也感你的恩。你要是觉得我错了,就把我拿下,问一个谋刺皇亲之罪,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是我死之后,化为厉鬼,也要索吴独的命!”
“好三娘!”冯素蕙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去了洛阳,你们一家得以保全,再找一个好人家,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放着太平的日子不过,你这是何苦来哉啊!”
“好人家也罢,歹人家也罢,倘若是又有个庐江王看上我,哪一个人家能保得太平?那时又有什么福可享呢?”
“洛阳不会有这样的事。”李世民说,因在病中,他的嗓音尚有几分沙哑,咬字却简短有力,十分坚定。
“你就这么笃定?”
“去了洛阳,你们就安全了。”
灯火中,只见这位李郎双目灼灼,有如寒星,虽然面带病容,却严肃正气,凛然不可侵凌,望之便令人心生敬畏。一霎时,萧雪艳竟险些就信服了。
“可是……为什么?”
“因为那里……那里有我的好朋友。”
问的人问得犹豫,答的人答得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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