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小说 > 隋唐吃瓜演义 > 洺州梦(十)

洺州梦(十)(1/2)

目录

王孟景也不讳言自己的过错。

“尼圣云‘君子恶居下流’,反过来说也一样——你先把别人放在下流,心已经偏了,那么你就会对一些起码的事实视而不见。一旦把自己的心摆正,一切也就清清楚楚了。有些事情我早就知道,可是过去我心太偏啊!——以至于三足金乌就在眼前,我还认不出扶桑神木!”

“想当初敦煌公领兵先入关中,军纪严肃,秋毫无犯,三秦吏民豪猾扶老携幼,远近来投,甚至有人说八百年前沛公入关也不过如此了。秦王击败薛仁果之后,新降之众仍令薛仁果兄弟与薛秦故将领兵,与他们游猎驰射,毫无疑忌,众人皆愿效死。西凉安兴贵杀李轨来降,太子往原州接应,在盛暑之时驰猎无度,士卒逃亡过半,唐天子将凉州总管加封给秦王,西凉这才安定下来。齐王在太原凶暴虐民,人心怨愤,裴玄真又驱民入城堡,焚其积聚,河东人心惶惶,皆思为盗,以至于宋金刚、刘武周半年内直下河东,兵锋直指龙门渡口。后来秦王领军三万履冰渡河,其时河东人情浮动,未有仓廪,发符征粮无所得,改发秦王教安抚民众,河东百姓知道是当年的太原公子回来了,转而咸来归附,于是军粮渐充……”[1]

“关中人、西凉人、河东人,他们都觉得秦王是个仁义而至诚的君子,就我觉得他是个残暴而虚伪的武夫——我为什么早不愿想想,是我瞎了、还是他们所有人都瞎了?秦王置文学馆,四方饱学之士争相来投,这些名满天下的大儒,难道都是被抢来、偷来、骗来的?”

“太宗就是这样的仁君!”王介甫博闻强识,颇为自矜,“贞观二十年——你们应该刚刚从辽东回来——攻辽东时,太宗怒白岩城反复无常,曾传令军中,破城之后悉以人、物赏将士。后来白岩城请降,英公以为将士们失去虏获之利会失望,面请太宗不要受降。太宗不忍纵兵杀人掳掠,遂以库物赏将士,赎白岩城男女,甚至赐食与他们,别处的兵士在白岩者赐予粮仗,任其返还。还有——高丽人一万四千口为唐军所虏,集于幽州,将以赏将士,太宗以财帛赎之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绝——前辈,有这回事吧?”[2]

“唔——”王孟景笑着,“天子出征的确有个好处——史书上记的够细,后人都能引以为范!”

王介甫眨了眨眼睛,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颇有些尖锐——在心里对魏相道了一声得罪,还是问了出来。

“前辈,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既然那么多人都知道秦王贤仁——在当时,魏相他知道吗?”

“他知道。”提起此事,王孟景唯有苦笑摇头,“他不仅知道秦王贤仁,他也知道太子不是个东西。他还知道,如果有一天他魏玄成得罪于上,太子是不会像秦王保尉迟敬德一般保他的——东宫曾经有个太子舍人辛处俭,太武皇帝初平京城时,他的妻子蒙主宠遇,太武皇帝知道他是东宫僚属,就将他贬黜到了万年县,那时太子就什么话也没说——就像这次河北一样。而辛处俭那可怜人一直战战兢兢,唯恐性命不保——我那时就住在光德坊,辛处俭的住处离我家不远,此事在坊内人尽皆知,正是我告诉玄成的!”[3]

王介甫大吃一惊。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效命于隐太子?”

“还能为什么呢?”王孟景苦笑,“嫡长当立,这是礼法。”

“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啊!”王介甫说,“秦王要是真的死了,朝廷再欲行□□,谁去谏阻? ”

“其实,时过境迁之后,我也与他议论过。”王孟景叹了一声,“那时我们正在议论曹魏,玄成说他一点也不喜欢魏文帝为人,正经的文才比不了陈思王,就矫情自饰讨魏武帝欢心,御之以术,哄得宫人左右皆称其贤,其实不副。我就问他,你既然不喜欢魏文帝,那么当初的隐太子——正经的文才、武功、德行一样都比不了主上,只会矫情自饰讨太武皇帝欢心,御之以术,结好宫人妃嫔,你怎么效命于他呢?——你还总是劝他早杀秦王,这不是比魏文帝还过分得多吗?”

“魏相怎么说?”

“礼者,纪纲是也;分者,君臣是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上下相保,人心思定,才能令天下安宁。”

王介甫好辩,一听这话,心气上来了。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忠于隋朝?”

“那是另一回事——炀帝残暴如桀纣,应有圣主秉承天命,以汤武之仁吊民伐罪,若非如此,则应恪守君臣之分,守节伏死而已。”

“可是江山甫定,生民未安,隐太子若是即位,唐祚岂能长久?”

“天底下哪有不亡之国?礼法才是永恒的——千百年后,是大唐的江山会留下,还是圣人的礼法会留下?”[4]

王介甫一怔,迟疑了一下。王孟景看着他微微发笑——他也想看看,四百年后的人还会怎样反驳?比起当年的他,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说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