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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州梦(十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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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很多年里,王孟景每每回想起这一天,总会觉得,大概就在此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比如次日如约前来,比如从此隔三差五前往陈家,背着人教齐善行下棋。后来种种,不过是走熟了的路又多走了一步而已。

“他们真是一步一步把我拖进去。”他对王介甫这样说,“先是邻居陈濂,然后是老熟人齐善行——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早早熟悉了往来于陈家,熟悉了我后来做了三年的事。”

武德六年就煞费苦心,收买东宫僚属,看来太宗也是处心积虑!王介甫不禁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太认同:“好计策,真是由不得人不入圈套!”

“圈套?你以为仅凭圈套就能成事?”王孟景摇了摇头,乐了,“你这个人,也真是有意思,一边说秦王当立,一边又对秦王谋储位颇有微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王介甫一怔,一时也难以分辩。

“本来就该你的,却只能等着位尊者赐予,自己去争就不行——所以秦王不该争储,王孟景也不该争功,是吗?”

王介甫脸上沁出了汗珠,不由得以手扶额,竟也看不透自己的心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不愿再纠缠此事,遂转而问道:“您既然知道他们一步一步把您拖进去——那您还情愿上钩?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心里……”王孟景苦笑道,“那时我心里还是放不下的——我真的就这样投靠了□□,对得起惨死在洺水的有道吗?所以,齐善行问我可达志从幽州带来了多少人马、部署在何处的时候,我就对他说,你问的事,我都知道,但有一条——我要面见秦王!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问他!”[1]

“后来秦王来了吗?”

“来了——没过几天,正下着雨的时候,还是在陈濂家中。他还赠我千金,以慰前功。”王孟景眨了眨眼睛,“嗳,说真的,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那么近地看过秦王。唉,一见着他那风华气度,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我留不住洛神赋图?因为我身在洛水边,却不识曹子建!”

王介甫的表情十分地一言难尽。

——人家都拿太宗比曹子建的父亲,前辈您这比方是真新鲜!

“前辈,您要问的到底是什么?”

“我就是想问他——为什么是我?”

“王公以为不该是你?”二十三年前,年轻的秦王宏图未展,借着斗笠与蓑衣将真形掩盖,巾帻压着又密又亮的黑发,上面犹沾着粒粒水珠。

“王孟景官卑职小,无人看重,哪里值得大王如此青眼?”

“我们本是一样的遭际啊。”李世民从容地说,“我知道王公的女儿是为什么牺牲的,也知道王公心中不平——这一切都太熟悉了,每一天都在我眼前。那么多贤臣良将,以平定天下之功,却官不过四品,爵不过县公,他们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说到这儿,不由得红了眼圈,“还有的人舍生取义,就像王公的女儿一样,正值青春华年,却……”

王孟景听到这里,只觉得鼻子发酸。

李世民别过脸去,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才接着说:“朝廷如此薄待有功之人,对得起生者的伤疤、还是对得起死者的坟茔?王公心痛女儿的牺牲,难道我就不心痛我的将士吗?”

王孟景蓦然想起了宁死不降的罗士信。

——朝廷对不起素秋的牺牲,难道就对得起罗士信的牺牲吗?先是郑善果,后是太子,这样抢着收割河北的战果,难道不也是在秦王心里把罗士信又杀死了一次吗?

“韩臣恬不知耻地强夺了王公的功劳,凭着裙带窃据高位,却不堪任事——郑善果在河北,任瑰在河南,选上来的官吏大抵如此。朝堂上有太多这样的人了,空耗俸禄,祸乱国家。这些人早该罢免裁汰,换上王公这样的心怀仁义、胆略过人、才华出众之人,才能令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否则,似河北这般一反再反的事就不会有尽头,还不知会有多少将士为此血染征袍!”[2]

王孟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攥了攥拳,忽然又委顿下去。

“可是……大王您知道,我儿有道是怎么死的吗?”王孟景闭了闭眼,把心一横,“他就死在洺水里!我……我既然会偷出书画,便算不得行得正、走得直——难道大王就不怕我出卖你们,为子报仇吗?”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

“令郎多大年纪?”

“十九岁。”

“与我堂弟道玄同庚。”

王孟景一怔。

“道玄一直从我征伐,见我每每深入敌阵,所向必克,心生仰慕,因此每战必先登,那是在效仿我啊!他还那么年轻,却……”说到这里,泪下如雨,哽咽不能成句。[3]

王孟景想起王有道,也不胜欷歔。父哭子,兄哭弟,两心都是一样的悲戚。

——王孟景,你服是不服?李世民,你服是不服?你几历生死,周全得山川壮美,别人凭着出身就能窃取。窃取了来,他们也毫不珍惜,逼反河北,反倒要你们彼此残杀!耗尽了心血,失去了亲人,最终却只是一场空——乱世依旧是乱世,画魂依旧游荡在番邦!

“王公若是心里当真过不去,世民亦不敢强求。你在东宫为官这样不如意,不如我再赠你千金,你回家乡去做个富家翁,快活一世也好。”李世民按住了王孟景的手背,“——洛神赋图,有我替你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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