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小说 > 隋唐吃瓜演义 > 大面舞(八)

大面舞(八)(1/2)

目录

光阴如水容易过,转眼间又是两年。天子前往仁智宫避暑,周丽春也跟着张婕妤随驾而行。六月盛暑时节,荷花下的水面都没有一丝波澜,谁知忽然传来一报,掀起了千重巨浪——太子谋反了。

从洛阳到长安,周丽春这辈子经历过的变故也不算少了,就是再愚钝,也知道兹事体大。太子已经被囚禁,庆州举兵造反。那一夜连皇帝都怕了,唯恐叛军突然发难,率领宿卫连夜出山躲避。

东宫僚属都被□□起来,分兵看守。除了少数天子的心腹随驾之外,文武百官全部原地待命。六宫嫔妃和众宫人也被留在了仁智宫,一概不许随意走动。

——此时将兵警戒仁智宫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李世民。[1]

那一夜,张婕妤泪流满面,真是心如死灰。

没用的男人!枕前说尽了甜言蜜语,到头来又怎样呢?一个是连自己的僚属都管不好,送盔甲的都能把他卖了,只落得囚禁待罪,自身难保。另一个就更靠不住,遇上危险只顾自己逃命——明知道我与秦王结了仇,还是把我扔给了他!

秦王要是今夜就把我杀了,谁会为我说一句话?——甚至都用不着秦王,这些年为争田宅、财宝与官爵,得罪的人可不少,那里面但有一两个犯浑的,趁着此时报仇,我可怎么办?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我看你这大唐天子颜面何存!

况且,天子已经对秦王承诺,只要他能平乱就易储——就是这一回那些人没有动手,将来李世民当了储君,继承皇位,我还有活路吗?

宫娥们一个都没睡,被张婕妤叫进卧房,围坐在黑暗里,听她反复絮叨——我今日落在仇人手里,哪里还会有什么下场?我才二十六岁,还没活够……外面那么多军士,万一他们羞辱我怎么办?我要疯了,这前不着店、后不归村的死地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那几个伶俐的百般解劝,也是无济于事。

周丽春一言不发,也只有在心中暗叹。

——平日里婕妤多么飞扬跋扈,好像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跑马、脊梁上能行车一样,到此时怎么就这么个脓包模样?也是我周丽春命不好,跟着这样没主张的人,非把自己的命也折进去不可!

夜已深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惊人。张婕妤一听到这声音,一下子就住了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众宫娥也全都噤了声。

灯火飞腾,人影树影乍长乍短,张牙舞爪。嘭地一声,门被用力推开了。为首的军士背对着灯火,看不清面容。他俯身施礼,看似恭敬。巨大的影子落在房中,覆盖了六七个女人,就像什么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

“元从禁军李信,不敢面见婕妤——但不知谁是周丽春?”

张婕妤用手挡住火光,往黑暗里努力辨认了一番,颤颤巍巍指了出去:“她……她就是……”

众宫娥连滚带爬往两边让,就像收网时受惊的鱼群。李信拿灯火来照,明晃晃刺得周丽春睁不开眼。她又是惊恐,又是迷茫,两腿已不听使唤,只得用手撑着地面,先颤颤巍巍站直了双腿,再扶着大腿,努力直起腰来。

“周娘子,有请——”

周丽春双腿软如绵,跟在李信后面,拖一步,捱一步,也不知是怎么挪动的。高高低低脚下路,明明暗暗眼前灯,耳边只听见夏虫尖利的嘶吼,无边夜色宛如什么有形之物向她挤压过来,叫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周娘子,你休要害怕。”李信刻意放慢了脚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是有个故人想见你。”

出了院,过了桥,穿过回廊,李信将她带进了一间小房子,然后就提着灯走了。

黑暗里,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残月之下,有个人站在门口:“丽春——丽春是你吗?”

这个熟悉的嗓音,宛如一颗石子投进了周丽春的心底,激起涟漪荡漾。

“你是谁?莫不是……罗郎吗?”

“丽春!”那人看见了黑暗里的模糊身形,迈步跨过了门槛,一把拥住她,“是我啊——是罗兴!来,你看,你看——”罗兴拉着她,走进了蓝色的月光,“你看看,罗兴就在这里!”

“罗郎!”周丽春心酸难抑,扑进罗兴怀里,悲声欲放,又恐惊动旁人,只得低声抽泣,“你怎么来到此处?”

“我是番上宿卫,来到长安。”罗兴从怀里掏出一物,塞进周丽春手里,“丽春,你把眼泪擦擦——看看这是什么?”[2]

周丽春强睁泪眼,借着月色辨认,不觉失惊。

“这……这不是我送给飞霞的梳子吗?”她抬起头来问罗兴,“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她托人辗转送给我的。”

“托人?”

邬飞霞的人脉并不复杂,她托谁才能把这梳子送到洛阳罗兴的手里,并不难猜。

“托的是□□的人吧?”

“正是。”罗兴也不讳言,“丽春,我打听到你亲人的下落了——你家中还有兄长在,早些年逃入山中,今已回村了。朝廷已经给他分了田,如今他也娶了妇,还生下了一双儿女,日子都安顿下来了……”

“真的?”周丽春记忆里的兄长仍是少年,她想象不出他娶妻生子的样子,只是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当谢天地!”

“十三年了……”想起了当年的兄长,周丽春又未免忆及那时的罗兴,用手一绺一绺把玩着罗兴的胡须,“罗郎,那时你哪有这许多胡须?”

罗兴低下头去,压低了嗓音笑着:“那时你也没有这两个蒸饼啊!”

“要死的鬼!”

周丽春伏在罗兴身上,拍了一下他的背,咯咯笑个不住。

她等着罗兴把她抱起来。

索性——这一次,就交给他吧。他毕竟懂得她的身子好在何处,得这样的人欣赏一次,也胜过一辈子自哀自叹了。

“丽春。”罗兴却放开了她,神情十分郑重。

“嗯?”

周丽春心中有些不悦——真要命,净会跟人拧着来!

“当初在净土寺,我没告诉你——当时我已经娶妻五年了,还育有一子。”罗兴叹道,“我与他们失散已有三年,本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所以那时我就答应了你。”

“这么说,后来是找到了吗?”

周丽春忽然有些嫉妒那个女子——若是换了我,美好的身体有这样的好男子欣赏,就算跟他只过两年就死了,也强似在这活棺材里闷到老!

“找到了——她已经嫁为他人妇。不过还好,他们把儿子还给我了。”罗兴认真地看着周丽春,“丽春,我与她本是患难夫妻。你进了我家门,可不能虐待她的儿子——母子分离已是可痛,要是继母待他不好,那还不如把他送回亲娘身边去。”

“我要是能进你家门,当然会拿你的儿女都当亲生的看待——可是我身在深宫,怎么进你家门呢?”

——她当然不在乎罗兴有过前妻,还有个儿子,她本来就不是冲着头婚去的啊!可是又怎样呢?反正他们是今生无缘了。

周丽春将梳子递给罗兴。

“姻缘本是天注定,你还是另访高门、再娶贤妻吧!——好比你有百分情意,给她九十九,留下一分念着我,我也就满足了。”

罗兴抓住了她的手,连带那梳子一起。

“不——姻缘固然是天注定,可是这梳子都能到我手里,焉知你我就不是天注定的姻缘呢?”罗兴认真地说,“我罗兴早就想定了,娶妻一定要娶一名爱舞、善舞、身段风流的佳人。自与前妻分别后,总没有中意的,蹉跎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在等着你这么一个人吗?”

“你在洛阳没把我讨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世事总有变,你怎知将来怎样?——难处无非就是你得先出宫而已。”罗兴循循善诱,“丽春,你先想,有什么办法能离开宫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