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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面舞(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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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道人间多有不守信用的无义之人,却不料大唐天子也会出尔反尔呢!

天子回来之后,秦王就出兵平叛去了。张婕妤为太子说尽好话,又是太子仁孝,又是此事必定是一场误会,又说秦王一向恨她,倘若真的立为储君,她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兵发宁州,尚未交战,杨文干的部下已经将他的首级送到了。谁知道平叛归来,天子早已释放了太子,命他仍回去驻守京城,再也不提易储的事。只是东宫和天策府的几名官员当了替死鬼,被流放到了巂州。

女人的“感觉”,有时来得比理智的思考快得多。罗兴告别时,周丽春就觉得有些不对,到此时她才想起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邬飞霞对她说过,围困洛阳之前,唐天子就承诺过,子女玉帛都分赐将士。那时若不悔却前言,现在她与罗兴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如今罗兴又说会去讨她,依据还是唐天子的承诺——难道这一次就靠得住吗?

她心中又止不住地埋怨罗兴——真不长记性,被人哄了一次不够,怎么还能有第二次?说什么国法宫禁,说什么地久天长,那天夜里称了心愿,却不强似现在这样——只落得一场空!

銮驾还京之后,又听得朝中正在商议,只因突厥频繁入寇,天子听从了一家大臣的高见,有意焚毁长安,迁都山南。那一日来净土寺访南阳公主的那个男人——宇文士及,都受命去勘察新都了。众文武喑默无言,唯有秦王切谏不可,惹恼了天子,又把他打发去勘察路线。回来之后苦苦再谏,天子这才中止此议。[1]

周丽春从未关心过朝中之事,可是自那日听说了兰陵王的下场,她却忽然开始留心起来了——倒不是真觉得自己和罗兴还有盼头,她只是急切地想知道,眼前会不会又有了一个兰陵王?曾几何时,她只知沉迷于大面舞的美,如今却已不忍再想,她可不希望秦王破阵乐也变成这样。

张婕妤又向天子进谗,说突厥入寇不过是为物与财帛,可是秦王借口抵御外敌,为的却是牢牢抓住兵权、意图篡夺皇位。周丽春嘴上虽不敢说什么,心中却像堵了一团乱絮似的——罗郎那么爱戴秦王,说天神也不过如此,她也见过秦王风采绝世,也知他为人正直,如今看他受这般中伤,又感于自己心愿难遂,她能不难过吗?

就算我与罗郎注定了此生无缘,至少……别让我再看到一个兰陵王吧。她分明记得,大面舞是那般激烈雄壮,当年领舞的罗兴是那般潇洒矫健,怎么能——这样英勇的战士,怎么能被困在长安,折断羽翼,在阴谋诡计里消磨了光芒,因自己人的暗算送掉性命呢?

那一日,天子在城南围猎,回来之后,太子又来请见张婕妤。周丽春侍立一旁,亲耳听到太子是怎么教张婕妤的——

“你就说,围猎之时,秦王自言有天命在身,将来必为天下之主,必定不会白白死去——主上不会不信你的,他怎么狡辩都没用!”

“果然是妙计!”张婕妤连连称是,“这一回,他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周丽春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自言天命是怎样的罪名,这简直无异于说秦王意图谋反——你们是定要天子赐秦王一杯毒酒,才能罢休吗?

邬飞霞曾经丧气地说,她人微言轻,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都是自找不痛快,如今周丽春竟也有相同的感受。是啊,外面的是是非非,又与我什么相干呢?只是心里堵得慌——邬飞霞是看不得黑白颠倒,而我呢?我只是爱着这至美之舞、至美之人,看不得它被践踏、被摧毁罢了!

次日,并没听到什么秦王受处罚的消息,直到晚间太子又来,周丽春才从他口中听到——

“唉,功亏一篑!突厥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怎么连老天都在帮世民?”

“老天怎么帮他了?”

“唉,你哪里知道?世民那火爆脾气,我早就算准了,你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抬杠的——摘了帽子,脱了官服,情愿下狱受审。我想这回主上总不会轻轻放过,就让他心想事成有什么不好?谁知中书省此时入奏,突厥二可汗倾国入寇,前锋都到豳州了。主上一下子就改了主意,反倒好言劝慰,让他戴上帽子,穿好官服,叫齐了三省长官,一同商议怎么对付突厥去了。”

“豳州?”张婕妤的脸色白了白,“往年突厥不都是大部人马下河东,偏师侵扰陇右吗?今年二可汗举国来犯陇右也就罢了,怎么还来得这么快?这可怎么办?——守得住吗?”

“要是守得住,我当初还要议废丰州干什么?年年都是我出陇右备御突厥,打得打不得,我还不知道吗?”太子摇头长叹,“——陇右的兵难带啊!人心浮躁,好逸恶劳,练练兵就跑了一大半。况且现在器械也不足,城池也不坚,这仗怎么打?我早就说了迁都为上,他偏要从中作梗——那就让他去打呗,打败了,他才知道什么是老成谋国呢!到时候先迁都山南,再问他战败之罪,我看满朝文武哪一个还有话说!”[2]

电闪雷鸣,有如羯鼓敲响。秋雨滂沱连成了线,仿佛在天地间竖起了一架望不到边的箜篌。秋风萧瑟,宛如筚篥的呜咽。银亮的雨珠儿顺着屋檐滚落,好似琵琶声催。

周丽春缓缓走进雨幕中,只穿着单衣,头发用头巾挽起,没有戴首饰。

大面舞她没有学过,但是看过多次了。至于这舞中有什么意味,她更是十三年前就知道了。每次一边看别人跳,一边揣摩,虽然细节未必到位,跳出个样子来还是做得到的。

有没有样子又如何呢?本来就是假的啊——难道还能真的上战场吗?千秋百年后,谁还会一丝不苟地记得这跳跃应高一寸还是低一寸、这旋转应多一圈还是少一圈、这舞步应远一分还是近一分呢?

但是,人们总会记得英雄兰陵王的。

周丽春双臂抱圆,想象自己正托着战衣,端起了架子,收腹,沉肩,步履沉稳。

兰陵王是大将,要沉住气,不能晃份儿,不能畏畏缩缩的,显得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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