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捌、飞烟莫念（中）（1/2）
廿捌、飞烟莫念（中）
二十九年前，人界，无量山慕家。
如飞烟与莫念就此相识，那一年的如飞烟七岁，莫念九岁。
这一年的四家例会足足开了旬月有余，比以往时候久了不少，好不容易结束例会，只待休息半日便可各自回去族中。这日午时，饭桌上如千山对女儿说起明日便可启程回族，如飞烟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高兴，反倒是一脸失落。
下午，如飞烟来寻他时，莫念正在后院的荷花池边看书。如飞烟玩心重，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猛一声喝，莫念吓了一跳，差点摔进荷花池。
如飞烟急忙伸手拉住他，就着他身边坐下：“念哥哥看的这是什么书？”
莫念翻开书名给她瞧：“这本书名叫《诗经》，是我从慕家书房借来的。”
如飞烟凑过去看了看，只觉得中原文字看着头晕：“居然是中原传来的书！你看得懂中原文字么？书上都讲了些什么？”
“其实……我也看不太懂这些中原的书籍文字，这一本就更是了，书上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叫人看得头大。”莫念不好意思地笑笑：“让飞烟见笑了。”
“你比我厉害多了，中原文字繁杂，我是一个都不认得。”这些日子如飞烟得空都是陪在莫念身边的，莫念自小被疏离同龄人之外，父亲已经为了他承担太多，一族之长总不能时时只陪在他一个人身边，所以由不得他不喜静，四下无人时多半捧了典籍在看。这段日子有如飞烟相伴，或切磋武艺，或玩耍嬉戏，总算活得像个寻常孩子。
莫念想着如飞烟不似他一样喜欢看书，怕她觉得无聊，便合上书站起身道：“飞烟是不是想去城中逛逛？待我去，我们一起去。”
莫念的提议正合如飞烟的心意：“好啊！”
无量山下有个小镇，虽不似中原繁华昌盛，但也有不少中原商贩来此贩售些南疆没有的新奇玩意儿，莫念带着如飞烟在镇子上东瞧瞧西逛逛，少有离开如家的如飞烟看着什么都觉得好玩，正在兴头上呢，偏巧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莫念解下外衣顶在二人头上，拉着如飞烟寻了处廊下暂避风雨，看着外头的行人掩着怀中物什加紧了步伐匆匆跑过，商贩们也慌忙收拾了各自的摊子匆匆散去，唯有这廊下，唯有这两人，风大雨大皆在其外，桃源蹊径似是梦中。
“等雨停了，我想再去寻那无量玉璧。”如飞烟借玉璧之名随父亲来此，却没能寻到玉璧踪迹，心有不甘。
“好。”从前的莫念对美食、美景无甚追求，但此番认识如飞烟之后，她想去的地方别说一个无量玉璧，便是天涯海角、六界之外，他都愿意陪同前往。
空山新雨，山上小路多有泥泞，脏了行人的衣裙鞋袜，但也消除了夏日的闷热，微风拂面最适合漫步山间了。莫念前头开路，为如飞烟拂开横生至小路上的枝桠，二人循着水流而上，尽头那是什么？！
二人终还是寻到了无量玉璧：水流尽头豁然一挂瀑布飞流直下，冲刷山璧平整如玉，再以水色印染，所以名之玉璧。如飞烟捡了一截枯枝借力，在山璧角落凿下一小块，又将其一分为二交于莫念：“明日一别，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念哥哥看到这块石头便会想起今日无量玉璧之行，便会想起我，这样念哥哥就不会忘记我了！”
如飞烟的话萦绕莫念耳边，莫念郑重应下：“便是没有这块石头，我也不会忘记飞烟。”
无量一别，转眼便是九年。
九年后，从小便是美人胚子的如飞烟出落得更加标致，只是任凭其父母亲人都猜不透美人是何心思，不肯嫁人？年前母亲如娘张罗着要为女儿寻一
门中意的亲事，却被如飞烟婉言拒绝，只道是想多陪伴于爹娘身边，尽尽孝道，如娘见她执拗，劝说无用只能作罢。
不久后，莫家向如、慕、白三家递来喜帖，说是家中少爷要娶亲，请几家朋友前往蛮州喝杯喜酒。如家族长如千山接了帖子便着手准备贺礼，晚辈们成亲，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要过去瞧瞧，也不知是哪家姑娘与莫家少爷结了良缘？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后山练功结束赶回来吃饭的如飞烟看着空荡荡的家中不知所措：“人呢？”
正好路过这里的巫谢听见了如飞烟的问话：“族长和夫人出去了，小姐不知道吗？”
如飞烟行礼道：“巫谢大人，您知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莫家大少爷结亲，族长接了喜帖前去赴宴，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巫谢的话如晴天霹雳正砸在如飞烟的脑袋上。
“你说什么？谁要成亲”
“蛮州莫家的少爷啊，好像叫做……莫念。”
二十年前，人界，蛮州城莫家。
今日的莫家门庭若市，莫家少爷成亲，可不就是件天大的喜事？门前礼迎客人的新郎官可是比往常更加意气风发了。听人说啊，新娘子是个中原女子，莫家便按照中原习俗，什么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什么软帘花轿、大红喜服，一一准备了个齐全。宴请宾客，也都是四家中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如飞烟赶到莫家时，正听到一句“礼成”！怒火中烧的如飞烟结印傀儡术瞬间制住满座宾客，摇晃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入礼堂：“念哥哥今日大喜，怎么不请我来喝杯喜酒？”
素来一身白衣不喜妆饰的如飞烟今日却穿了件大红的衣裳，金丝软线绣着龙凤呈祥，腰带还用翡翠点缀，比堂中新娘子的喜服不差什么：“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九年前便开始准备，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龙凤呈祥，念哥哥快说好不好看？”
初听如飞烟说话时，新娘子以为是有客人不请自来，听得如飞烟问莫念衣服好不好看才惊觉不对，掀起盖头看到逼近身前的如飞烟，只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心中暗道：“这女子生得好看，品性却不怎么样……”
“念哥哥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如飞烟眼中噙泪，不死心地追问道：“是我好看些？还是念哥哥要娶的新娘子好看些？”
如千山挣脱如飞烟的傀儡术控制，站起身来厉声训斥道：“飞烟！你在胡闹什么？没的失了我们如家的身份！”
可莫念只是怔在堂中一句话也不说，如飞烟大笑：“哈哈哈哈！自当年蛮州一别至今已有九年，念哥哥可还记得自己承诺过什么？原来只有我一直记在心里……”
“莫念以命立誓，此生绝不会忘记……”
忘记什么？宾客们没有听清，堂中四散弥漫开来的烟雾让他们慌了手脚，却发现如飞烟的傀儡术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待烟雾散去，堂中没有了如飞烟，也没有了莫念，新娘子抬手挥开眼前烟雾，追出门去为时已晚。在哪里见过如飞烟呢？新娘子想不起来……
莫家婚宴上，莫念和如飞烟双双消失，莫家族长莫誉得向如千山讨个说法，为什么如家的小姐会来搅乱喜宴？！如千山虽然疼爱女儿，但女儿的心思他也摸不透，给不了莫家和新娘子家中一个交待。莫誉无奈只能下令扣住如千山夫妇，如千山眼见女儿这番光景本就心烦意乱，哪里还能平静下来再去商议什么，携妻子杀出重围，返回如家再做打算。
莫家这边呢？听说新娘子家里是中原一户名门望族，如今出了这样颜面尽失的事，族长长辈无论是为了家门名声还是自家女儿，都要向莫誉问个清楚的。是新娘子一力拦下了长辈们，跪在地
上磨破了嘴皮子才劝和两家长辈，好不容易送走自家父母，新娘子又跪在了莫誉身前：“爹，玉儿既然嫁给了夫君，便一辈子都是莫家的人，只要莫家愿意留下我，不赶我离开，玉儿愿同莫家生死与共。”
其后半年，莫家派遣大批弟子外出寻找失踪的两个人，如家亦然。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清晨，巫谢代族长处理完族中琐事离开族长家时，正撞见一对熟悉的身影：莫念和如飞烟！巫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忙昏了头所以出现幻觉，但眼前的如飞烟向他盈盈行礼，哪儿是幻觉了？
“巫谢大人。”挽起长发的如飞烟不复从前稚嫩：“半年未见，爹娘身体可好？”
巫谢是看着如飞烟长大的，这会儿瞧着如飞烟微微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看她身边相扶的莫念，只觉得这人配不上自家的白菜：“族长和夫人就在书房，小姐请随我来。”
书房里，如娘见着女儿泣不成声，直说女儿比半年前清瘦了不少，如千山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一族之长得顾着家族颜面：“莫家小子，你家中已有明媒正娶的妻，如今飞烟与你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飞烟……为妾。”那家女儿到底是嫁与他了，行事端庄又无七出之举，莫念没有理由休妻：“但我与飞烟是真心相爱的，我向二老保证飞烟嫁给我绝不会受半点委屈！我想等孩子出生之后为飞烟补办一场婚宴……”
“妾？！”为妾者，余生低人一等。如家族中没有妾室一说，受尽如千山宠爱的如娘怎能允许女儿嫁人为妾？不禁大怒道：“飞烟是我如家嫡系唯一的后人，是如家养尊处优的贵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不缺，荣华富贵不愁，今**却说要她为妾？妻若站着，妾不能坐；妻穿正红，妾穿品红；妾若受宠，便是宠妾灭妻！莫念，你所说的真心相爱就是委屈我女儿做小么？！”
如千山心疼夫人，扶她坐下为她倒茶：“夫人消消气，怒火伤身。”
如飞烟所料不过父亲如千山不同意这桩婚事，想着母亲帮忙说说情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如娘也这般激动，一时情急拦在了如娘和莫念中间：“娘！为妾是我甘愿的，不怪念哥哥！”
“你住口！”如千山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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